白澠河橫亙在鱧化與邙城之間,,相較于扈江,前者要小太多,,之所以久負(fù)盛名,,并不是他有多么波瀾壯闊,,也不是風(fēng)景有多秀麗,,而是因為河水盡頭匯流的所在地——滄瀾海,。
滄瀾海流傳著許許多多的傳說,,光是那處入??诰鸵驯蝗藗儌鞯纳窈跗渖?。
有人說那入海口的海底沉睡著一頭上古巨獸,,之所以終年煙波浩淼,,便是因其酣睡,耳鼻噴吐出大量濁氣而形成,。
還有人說,,船只誤入其中后,從此再無音訊的根由,,是那煙霧彌漫的入??谟幸还赡奈Γ灰写豢拷?,就會被這股吸力拖拽,,失去控制。而船只最終駛向何處何地,,至今無人知曉,。
更有甚者言,曾見仙人御劍飛出入???,青云直上踏云霄。
這樣的種種傳言,,一傳十,,十傳百,人人言之鑿鑿,,弄得好像煞有介事,,知道的人越來越多,相信的人也越來越多,,這條本來籍籍無名的白澠河反而在代代先人的口中聲名鵲起,,到此尋寶,,覓仙的人更是不知幾多,。
這不,,戰(zhàn)事才過去沒幾日,眼下這座碼頭又恢復(fù)了往日那般熱鬧的光景,。
碼頭邊緣一間沒有名字的簡陋酒肆,,熙熙攘攘坐滿了客人??催@些人的衣著與行頭,,大多是些江湖人,偶有背著鼓鼓囊囊行囊的客人,,應(yīng)該是離鄉(xiāng)背井的販夫走卒,。
店里老板娘是個大咧咧的性子,見慣了販夫走卒的捉襟見肘,,也見識過俠客,、富賈的出手大方,游曳在這些人中,,對誰都那么熱情招呼,,并不顯得怠慢哪位。
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店小二就不一樣了,,只挑有錢的主,,看碟下菜,拎著茶壺光往那些穿著華貴的人身邊湊,,一看這些人的酒水沒了,,立馬屁顛屁顛跑去羨殷勤,對于其他人的招呼則是愛搭不理,。對于小二這般荒唐行徑,,老板娘在幾番責(zé)備無果后,選擇視而不見,,不予理睬,。
靠近河邊的一桌客人,只有兩個年青人,,來了約莫一柱香的功夫,,點(diǎn)了幾碟特色小菜,一壺高粱釀的糟酒,,不疾不徐的吃了起來,。
或許是后來的客人看不出這二人根腳深淺的緣故,以致于至今無人敢貿(mào)然與之拼桌,。
那一襲灰袍灰腰帶的年青人盯著白澠河碼頭遠(yuǎn)近聞名的渡河方式愣愣出神,,八條粗如手臂的麻繩橫貫?zāi)媳眱砂叮q如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人力拉渡的竹筏上,,不斷有過河的客人踏足,,來回往返。年青人看了許久,,這才收回心神問道:“二子,,你覺得這里與扈江碼頭相比如何?”
對面的粗布麻衣青年,,又往嘴里胡亂扔了幾顆花生米,,接著灌了一大口酒,順手在嘴上一抹,,嘻皮笑臉道:“大當(dāng)家的,,要我說比我們碼頭有特色?!?p> “雖說扈江碼頭的貨運(yùn),、漕運(yùn)官糧齊備,并不缺生意,,可渡江游覽的客人也好,,闖蕩江湖的游俠,游學(xué)的士子也罷,,去過咱扈江后,,真就成了過客,從沒有哪一個人說是在觀光之余為扈江說兩句好話,,讓人一提起扈江碼頭,,都要豎起大拇指,說一句那可是個好地方,。然而從沒有,,歸根結(jié)底,扈江碼頭除了江寬船多,,并沒有比其他碼頭獨(dú)到的地方,,千篇一律的平淡無奇?!?p> 石皓笑了笑,,調(diào)侃道:“喲,在莊子里跟姬先生讀了幾天書,,這開口就有一股子讀書人的味兒,,貧?!?p> 陸奎二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他收斂起笑意,又說道:“你所說的確一語中的,,之前我也想到這一層,,只不過一直沒有頭緒,眼下卻是茅塞頓開,?!?p> 說到這里,,石皓的嘴角勾起,,眉眼之間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笑意,顧自飲盡杯中酒,,聲音大了幾分,,笑道:“碼頭打造的方向有了?!?p> 陸奎二雖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他這人有一擅長,就是會察言觀色,,從大當(dāng)家臉上露出的笑意,,他明白是好事,于是他嘿嘿一笑,,說道:“大當(dāng)家的給二子說道說道唄,。”
石皓宛若未聞,,又將目光投向碼頭,,眼睛愈發(fā)明亮,熠熠生輝,。
陸奎二討了個沒趣,,悻悻然自顧自的喝悶酒。
過了片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只聽他說道:“二子,少賭錢,,多托人往家里送點(diǎn),。”
陸奎二攥著筷子的手僵在當(dāng)場,,怔了好久,,他笑著說了聲“唉”。將筷子放下,,他抓起那壺酒,,給大當(dāng)家的倒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了一杯,也不說話,,抬頭一口飲盡,。
七尺男兒的眼中閃著淚花。
……
“世間秘事,,坊間最聞,。”
這話是石皓在一本名不見經(jīng)傳的藏書上看到的,,他認(rèn)為不論真假的前提下,,這話說的一點(diǎn)沒錯。要了解一樁秘事的始末,,打通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到市井坊間走一走,茶攤酒肆逛一逛,,沒準(zhǔn)就曉了,。
因為什么?當(dāng)然是市井坊間多小道嘛,。
“你們聽說了嗎,?我得到一個消息,近日滄海宮入世擇捧珠人,?!?p> “消息可靠?”
“絕對可靠,,我二叔如今乃是滄海宮的外門執(zhí)事,,消息是他透露給家族,我爹一次醉酒后無意說出才被我知曉,。聽那意思,,我二叔是希望族中晚輩多留一個心眼,別具慧眼,,莫跟個大傻子似的,,機(jī)緣從眼前錯過還猶不知?!?p> “天啟帝國轄境三宗九門十二宮,,雖然滄海宮只屬于三流勢力,但也非我等這些末流家族所能抗衡,,我們需要仰視的存在,。”
“捧珠人啊,,若是我能被神秘的擇使選上,,參加候選,,即使不能成為滄海宮下任宮主的人選,最次也是個內(nèi)門弟子,,得一本成為大成境高手的秘笈,,那可是大成境啊,!”
“說是千載難逢也不為過,,十年一遇?!?p> 相鄰石皓一桌的三男一女,,一看裝束就知是出身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言談很是無忌,。
背對石皓的俊雅男子,,神情倨傲,時不時摩挲大拇指的玉扳指,,屬他聲音最大,這時他又看向身邊一臉嗤笑的同伴,,說道:“翟曉,,你還別不信,翟家消息閉塞,,再有十天半個月你家那位老祖想必……”
此言一出,,叫作翟曉的年輕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他怒目而視身邊男子,,冷冷道:“姓馮的,你有什么可臭顯擺,,一路上有的沒的說個沒完,,你馮家不就是有位大成境高階嗎,那也不是你,,有什么本錢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馮豐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揶揄道:“那是我爺爺?!?p> 翟曉猛然站起身,,指著馮豐的鼻子,就要惡言相向,,卻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秀氣女子娉婷起身,,聲音恬淡,道:“走吧,,我還有正事要辦,。”
言畢,,扭頭就走,,留給幾人一個高挑的背影。
余下三名男子也不再爭執(zhí),,連忙起身跟上去,,馮豐更是小跑著追過去,溫柔道:“紅霞,,你別走那么快,,你家老太太可是把你托付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可不能離我太遠(yuǎn),。”
女子根本就不搭理他,,步子愈加快了幾分,。
目送幾人遠(yuǎn)去的石皓,收回視線笑了起來,,他喃喃道:“捧珠人,,豈不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p> ————
潘溪郡,,彈丸之地供應(yīng)八州之米糧的高瓴縣,富庶滿乾夏,。
一對同樣憨態(tài)可掬的微胖孿生姐弟站在赤子巷的包子鋪前,,徘徊許久不愿離去。
少女兩眼放光,,可憐巴巴瞅著兩步開外熱氣騰騰的包子出爐,,不停的咂摸嘴。少年站在路邊,,向前一步,,退后一步,遲遲不愿上前,,最終少年一咬牙,,一臉肉疼的走到包子攤前,慢騰騰地從包里摸出兩枚銅錢,要了兩個包子,。還沒等他將包子遞給姐姐,,就見少女一把抓過少年右手中的包子,兩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就見少女目光直直盯著少年另一只手中還未來得及下口的包子,,似乎想趁其不備一把搶下。
少年似乎很明白姐姐的心思,,根本就不給她機(jī)會,,順著包邊胡亂咬了幾口,才慢慢下咽,。
接下來,,少年吃包子的速度就慢了許多,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再慢慢咀嚼,。看得姐姐仿佛要吃人,。
少年宛若未見,,邊吃邊說道:“姐,要不是你攔著,,我非拔刀教訓(xùn)教訓(xùn)那兩個欺行霸市的無賴,。”
“誰叫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人,,不能丟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聽姐姐不耐煩道:“行行行,,黃綠,,你可別說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我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刀拔出來了嗎?”
說到這里,,她一臉氣憤“就說前天,,好不容易遇到兩個地痞流氓,真到你出手了,,你還記得你那慫包樣嗎,?嚇得哆哆嗦嗦,噤若寒蟬,,若不是我出手,,估計你當(dāng)時都要尿褲檔了吧。再說昨天,,兩個攔路搶劫的山匪,,拍了拍你肩膀,,你做了什么,乖乖拿出銀子雙手奉上,?!?p> “上個月……我都不稀罕說你,黃綠,,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敢拔刀,?算了,你還是吃你的包子吧,,白瞎了這柄曠世名刀,。”少女瞥了一眼少年身上斜挎著的黑布包袱,,一臉怒其不爭,。
少年也不生氣,始終看著姐姐憨笑著,,一手輕輕摸著包袱,,耐心等著她把話說完,然后認(rèn)真道:“黃青,,會拔出來,。”
少女一臉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表情,,說道:“走啦,,去看看那條不太出名的扈江,聽阿爹說他年輕那會兒闖蕩江湖,,曾在那兒遇到蛟龍,,也不知是真是假?!?p> 少年憨笑更甚,,反而給人感覺有種真誠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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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開春,,有個打小憧憬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钡纳倌昀牲S綠,,江湖行時,藏刀在包,,遇不平事,,未敢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