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琵琶聲,。初時急,中又緩,,末時慢,。琵琶聲停,房門也被輕輕推開,。站在門口的,,正是方才來送酒菜的客棧老板娘。老板娘依舊一襲紅衣,,懷抱琵琶,,眸子嬌媚。一步一蓮花,,走進了客房,,走到裴長卿的身邊,輕撥琵琶弦,。指尖輕點裴長卿的臉蛋,,連連咋舌道:“嘖嘖嘖嘖,好久都沒見過這么清秀的公子了,??催@小身板,還挺結實,?!?p> 老板娘的手指劃過裴長卿的臉龐,,撫過他的脖頸,又搭在他的肩頭捏了捏嬌笑一聲轉身又到沈如是的身邊低頭看了看不由皺眉道:“誒呦,,這小姑娘,,我當真還沒細看呢。這水靈,,這身段,!當真是個仙女下凡啊,!”
一捏沈如是的小臉,,老板娘不由一驚,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有些松弛的皮膚讓她不由心中由妒生恨,。她切齒道:“小丫頭,看我一會不把你的這幅好皮囊給剝了,!你就現(xiàn)在這等著姐姐吧,,就讓姐姐和你的小情人先云雨一番,再成全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老板娘一手抱琵琶,,一手捏著裴長卿的臉,舔了舔嘴唇正要親下去,。裴長卿卻忽然睜開了眼睛,,老板娘反應也是極快,慌忙松開手后退,。裴長卿的劍,,慢了一步。只是掠到了老板娘的紅衣,,并沒有傷到她,。老板娘瞪眼冷哼一聲,,懷抱琵琶驚愕問道:“你為什么沒有睡過去?。磕憔烤故钦l???”
裴長卿淡漠道:“老板娘身上的胭脂味太濃,在下消受不起便閉了氣息,。至于在下是誰,,老板娘不應該先報上名號來嗎?”
老板娘掩嘴不屑一笑,,又向裴長卿拋了個媚眼,,欠身道:“妾身名喚紅鵲,,本是揚州人,來此開開小店,,賺賺胭脂錢,。”
紅鵲一彈琵琶,,裴長卿就注意到桌上的酒杯微微顫動起來,。紅鵲輕撫琵琶,一步步朝裴長卿走去嬌聲道:“客官,,要不妾身給您彈一曲兒,?客官可有所不知,妾身當年在揚州城,,可是有著數(shù)不清的達官顯貴,,千金請妾身彈一曲呢!”
話音剛落,,紅鵲手指快撥琵琶弦,,雖是無形,但裴長卿卻能感受到似乎有一股勁力朝自己而來,。裴長卿抱起沈如是轉身忙退,,這才一躲開,那擺放著酒菜的桌子就像是被一刀劈開了一樣斷裂,。裴長卿緊蹙眉頭,,看著還在昏睡的沈如是,晃了晃沈如是的肩膀呼喚道:“沈姑娘,!沈姑娘,!沈姑娘快醒醒!”
紅鵲以手掩嘴俏笑道:“客官,,別白費力氣了,。這小丫頭中了我的三日大夢香,不服解藥,,可是要睡上整整三天三夜的,。想當初揚州城的那些公子哥兒,可最愛從妾身這兒討要三日大夢香了,。至于用來干什么......”
紅鵲的視線看向裴長卿懷里的沈如是,,又看了看一旁的床榻,故作羞澀姿態(tài)的笑了出來,。裴長卿反握揜日劍,,暗暗默運《黃庭經(jīng)》匯聚于手指間,手指點在沈如是的玉枕穴上。體內真氣透過沈如是的玉枕穴涌入她的體內,,走遍各個經(jīng)脈,,蕩清了她被三日大夢香渾濁了的靈臺。沈如是的睫毛微微顫動,,隨之緩緩睜開眼睛,。輕蹙眉頭似乎還有些茫然的樣子,口吐芳蘭輕語問道:“裴公子,,我這是怎么了,?”
裴長卿沒有說話,只是無奈笑了笑,,抱著沈如是退到了窗邊,。紅鵲的表情有些難看,她死死的盯著裴長卿和沈如是兩人,。沈如是也終于完全清醒過來,,皺眉看向紅鵲,即便不用解釋,,她也能夠大體明白現(xiàn)在是怎樣的情況,。她朝一旁掉在了地上的卻邪劍伸出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卻邪劍拿起落在她的手中,。她對裴長卿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已經(jīng)沒事,裴長卿心領神會雖還有些擔心,,但還是放開了手,。
紅鵲毫無征兆的忽然挑弦,雖看不見,,但裴長卿和沈如是都能感覺得到那琴弦音猶如利刃一般襲來,。兩人側身躲開,那弦音利刃將那木窗整齊的切開,。這客房太小,,對裴長卿和沈如是二人不利。裴長卿縱身跳出窗戶,,沈如是隨之跟了出去,。紅鵲又抹琴弦,不僅是窗戶,,甚至是整面墻都炸裂開來,。裴長卿腦中一瞬間似乎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家客棧,,會如此干凈。
兩人落在后院馬棚,,那馬夫手里緊緊握著鐵叉躲到角落,。裴長卿皺了皺眉頭,,心道這馬夫莫不成與這家店無關?為免牽扯無辜,,裴長卿同沈如是飛身上墻,,見紅鵲追了出來兩人跳出后院,落到客棧后青青草坪之上,。
紅鵲懷抱琵琶飄然而落,,面對也不再繼續(xù)逃的裴長卿和沈如是,她沒有去想兩人為何不再繼續(xù)逃竄,,她現(xiàn)在只想剝了沈如是的好皮囊,,廢了裴長卿供自己玩樂。她沒有什么目的,,只是看不慣這些行走江湖的男男女女成雙成對,。
她緊抱手中懷中琵琶,緊咬銀牙,。琵琶一橫挑一根弦音,,沒想到那琵琶一側竟然打開,露出一支支銀晃晃的箭頭,。又撥一音,,琵琶肚中箭矢齊射而出!有頭無尾,,大小看起來更是比一般箭矢要小上許多,,那箭矢猶如一番暴雨襲來。速度快,、數(shù)量多,,裴長卿正要出手,沈如是卻一抬手掌,,腳下青草突然猛長,!好像一層高墻替兩人擋住了那箭矢。沈如是低聲道:“裴公子,,請你不要動手,,交給我便是?!?p> 裴長卿雖然不知沈如是為何會突然變了表情,,甚至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有些不同。紅鵲冷冷笑道:“就你這小丫頭片子,,看你挺水靈的,,姐姐我本想讓你在夢里舒舒服服的死。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要怪姐姐心狠手辣了,!”
紅鵲又是一攏琵琶弦,,隨著弦音而出,沈如是隱約可以看見兩把快刀朝自己砍來,。卻邪劍出鞘,,擋住了那虛虛實實的快刀。紅鵲疾彈琵琶,,隨那琵琶聲陣陣,,傳入兩人耳中,裴長卿和沈如是只覺一時頭暈目眩,,心底默運各自心法,,清醒過來時那紅鵲竟不見了蹤影。
裴長卿左右環(huán)顧,,甚至連她的氣息都已經(jīng)察覺不到,。而沈如是卻突然回首,一劍伴隨妖鳴鬼泣之音朝裴長卿刺來,,裴長卿卻不閃不躲,,任憑那一劍朝自己刺來。
卻聽得一聲清脆,,卻邪劍從裴長卿臉龐刺過,,正刺在了不知何時繞到了裴長卿身后的紅鵲手中的琵琶上。不過這琵琶實數(shù)奇特,。就連卻邪這般利刃竟都無法奈這琵琶如何,。
沈如是變換手印,腳下芳草又如同活了一般,,纏住了紅鵲的雙腳,。裴長卿抽身閃過,既然沈如是不讓他動手,,那他也自然不愿成為沈如是的累贅,。紅鵲輕輕轉動琵琶,竟從琵琶中彈出一把短劍,。抽劍斬草,,紅鵲連連躲閃,卻還是敵不過沈如是的劍快,。
左右臂膀都被卻邪劍所傷,,雖沒什么大礙,但這股疼痛感讓她更為憤怒,。她死死瞪著沈如是,,惡狠說道:“陰陽法術……你是廣陵宮的人?。俊?p> 沈如是笑了笑,,明知自報家門會讓這紅鵲更加憤怒,,卻反倒是一副戲謔模樣笑道:“不錯,,正是廣陵宮,。如何?”
紅鵲緊握短劍,,也不管兩臂傷口的疼痛,,忽然收劍入琵琶,大喝一聲道:“廣陵宮的人都是些勾人的妖精,!更該死,!”
忽然一改指法,紅鵲時緩時急,,時高時低,,快指點琵琶。遍地芳草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推倒,,又像是陣陣颶風,,吹的兩人長發(fā)揚起。沈如是微瞇眸子,,一斂卻邪,。太陽漸漸沒入山崗,依稀可見天上繁星,。
紅鵲猛然一彈琵琶弦,,先是陣陣入耳既暈的音波,隨音波緊跟而襲向沈如是的,,是如同那聲聲鬼哭狼嚎,。不知是怎樣的攻擊,沈如是的腹部突然噴出鮮血,,就像是利刃所傷,。
沈如是不顧那傷,沉心靜氣默運《太微紫元經(jīng)》,。眉頭輕蹙變換手印指訣,,隨著卻邪劍愈來愈響的鬼鳴妖泣之聲,似有一股力量于紅鵲那琵琶音抗衡,。
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裴長卿就看到紅鵲身子一個趔趄,似乎就要站不穩(wěn)的樣子,。卻又踏出一步,,強撐起身子,,盡管雙眼模糊,沈如是在她眼中變幻出千百個,。圍在她的身邊,,就算她拔出琵琶藏的短劍一通揮砍,也根本搶不到沈如是分毫,。因為沈如是根本就沒有動過,,紅鵲所看到的不過是廣陵宮的陰陽法術中最為簡單的迷惑術。
紅鵲胡亂揮舞著短劍,,短劍掠過她的發(fā)髻,,打掉了她頭上的簪子。又是一個不小心,,居然刺傷了自己,。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依舊怒不可遏的咆哮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總是有如此多的賤人,!賤人,!賤人!”
江南小道,,一家客棧,,夜幕下,芳草坪,,一襲紅衣難自平,。或許是瘋夠了,,亦或者是更加瘋癲,。
紅鵲猛然看向沈如是身旁的裴長卿,兩眼布滿血絲,,凌亂的哪里還有方才那嫵媚模樣,。
她瞪大著眼睛看著裴長卿,抬起短劍指著他,,一步步走去又念叨著什么,,“男人,說到底還是男人的錯,!賤的,,是男人!就是你們這群狗男人,!一個個都是喜新厭舊,,一個個都是惡心的臭蟲,!賤人!賤人,!”
紅鵲舉劍就要刺向裴長卿,,裴長卿已經(jīng)準備拔劍,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住手,。”
沙啞卻平靜,。一個黑影從客棧里飛出,,正落在裴長卿面前,,一手握住了紅鵲的短劍,。紅鵲愣住了,裴長卿和沈如是二人也愣住了,。這人,,正是這家山鼐客棧的馬夫。
裴長卿打量著這馬夫,,雖知道他絕非一般人,,卻沒想到會在這時出手,阻止瘋癲了的紅鵲,。那馬夫側臉看向裴長卿和沈如是,,微微低頭,像是在致歉一般,。又轉頭看向紅鵲,,低聲道:“你鬧也罷,瘋也罷,。鬧了一輩子,,瘋了一輩子??晌叶贾?,你不是真的瘋。紅蓮,,夠了吧,。”
“不夠,!”被馬夫叫做紅蓮的紅鵲,,眼里噙著淚花,依舊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鬧著,,“你就是個養(yǎng)馬的,!給我滾回你的馬棚去,!本姑娘的事不用你管!”
那馬夫微微嘆息,,握著劍刃的手流出鮮血,,滴落在腳邊青草上。馬夫仰天長嘆,,閉上雙眼正面面向他口中的紅蓮,,將握著的劍指向自己的心口,道:“不夠,,你就往這兒刺,。這一劍,我欠了你太久了,。是時候換給你了,。”
那不知究竟叫紅蓮還是紅鵲的女子咬牙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刺???”
馬夫閉上了眼睛,女子就要刺下,。本會血紅染芳青,,卻只聽一聲長劍出鞘,又隨著鏜的一聲,。白刃沒能入了赤心,,血紅也沒能染了芳青。馬夫緩緩睜開眼,,女子握著斷劍漸漸后退,。一旁的,是已然收劍的裴長卿,。
女子連連退步,,一個踉蹌險些跌到。好在那馬夫眼疾手快,,攔她入懷,,她也全身癱軟,干脆倒在了他的懷中,。
馬夫看向裴長卿,,不解皺眉道:“客官,你這是管的何等閑事啊,?!?p> 裴長卿看向馬夫,平靜開口道:“以前,,我父親就問過我,,如果有人要在你面前死,,你該怎么辦。我不知道答案,,因為我在猶豫,,這個人是不是該死的人。但是我父親卻告訴我,,想救便救,,不想救別人也沒什么指責你的資格。只要自己覺得該救,,那便救了,,但若是救了之后那人還是要死,便不需再救,。救他一次,,已是君子之為,若有二次,,應當記住,,此人不救。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死,,所以才會出手。若還要尋死,,我不會再阻攔,。”
馬夫皺眉愣住,,視線漸漸挪向了裴長卿腰間三尺青鋒上,,忽驚訝道:“此劍可是揜日!,?”
裴長卿微微頷首不語,,馬夫又問道:“劍圣裴旻是你何人?”
裴長卿開口道:“正是家父,?!?p> 馬夫沉默了,他看著懷中的紅衣,,輕聲道:“二十年了,,結果,還是繞回來了,?!?p> 他懷中的紅衣望著夜空,緩緩抬手道:“君平,,看啊,,牛郎織女,!你是不是,該來娶我了,?”
馬夫緊鎖眉頭,,抱緊了懷里的紅衣,沒有別的話,,只有一個字,。
“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