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后慣例休沐,，好在君不聽政，民卻未必歇市,，衛(wèi)昀前一日從北大營回來,，經(jīng)過東市給府上姑娘們買花時隨口問了句，掌柜一面給他將花包起來,，一面笑道：“正因人們都歇了,，小的才更不敢歇,，門臉兒小，一年里進賬一半指著冬至這三日呢,，哪敢歇,。”

　　“我上回上元節(jié)來買花時,，你可也這么說的,。”

　　“一半指著冬至這三日,，一半指著上元那三日,，平日里賣給將將軍的花，我哪敢從中得上半點兒好處,?！?p>　　衛(wèi)昀笑笑,，又多給他幾十錢,，樂陶陶抱著一包袱絹花給水水：“想起你們也許久未出去了，這些你拿去給她們分了,，明日便是冬節(jié),，也戴上沾沾喜氣?！?p>　　水水本想說侍候公子乃是本分,，不必如此，看見花的那刻又將話咽回去：“這些花,，是誰替公子挑的,？”

　　“自然是我自己挑的?！?p>　　“幸而您從未給洛城哪位小姐送過禮,。”

　　次日衛(wèi)昀與幾位知交一道出去時還說：“如今這些人愈發(fā)驕縱,，我好心買的花,，她們竟還嫌丑！”

　　劉姮拍拍他肩：“別費功夫琢磨女人怎么想,，沒用的,。我坐的車你也看見了，家父當年特意跟木匠學(xué)了半年,，如今家母但凡有旁的車,，從來不坐這駕的?！?p>　　眾公子深以為然,，說著便要去聽風肆借酒澆愁，奈何冬至佳節(jié)，連聽風肆都關(guān)了門,，上至掌柜下至小廝,，全都回家去了，他們與許多南北軍將士一樣,，撲了個空,。

　　周廷提議：“不如去公邱盧氏那里?！?p>　　“哪,？”

　　韶公子就罷了，衛(wèi)昀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個公邱盧氏究竟是何人物,，最后是衛(wèi)昱洵說：“公邱盧氏是橫三巷子里一家酒肆,，因主人姓盧且祖籍公邱得名，每年只開三個月,，上回你回來正是他歇業(yè)的時候,，因而沒帶你去過?！?p>　　“只開三個月,？洛城米貴，那位盧先生如何過活,？”

　　衛(wèi)昱洵只神秘一笑：“你去過便知道了,。”

　　還未走到橫三巷,，遠遠的便聞見一股香氣，兩個吃飽喝足的南軍士卒勾肩搭背的走出來,，見著衛(wèi)昀手忙腳亂的行禮：“衛(wèi)將軍,。”

　　衛(wèi)昀給他扶正鐵胄：“只此一回,，下次再教我逮到……”

　　“不敢了,，不敢了,?！?p>　　衛(wèi)昀作勢要打，嚇得兩人貼著墻根兒一溜煙兒跑了,，他抬頭一看,，前面掛著明晃晃的酒旗：公邱盧氏。

　　店面雖小,，卻滿滿當當塞了三十余人,，一張小桌上擠著五六個，下腳之地都沒有,，十五六年紀的小廝擠過來上酒,，幾人相視一眼，齊刷刷看向周廷,，后者也只得認命的從衣袖里摸錢,，同旁邊人商量：“這位兄臺，可否賞光去別家吃酒去,？”

　　洛城里最不缺有錢有勢者,，周廷費了好一番口舌才教人讓出張桌來，劉姮笑他：“周小公子這是以財壓人了,，改日朝會我該聯(lián)名彈劾你,。”

　　周廷方與小廝說完話：“我倒情愿教這錢壓一壓呢,！”

　　“再要一壇冬釀酒，不必燙的十分熱,，略溫一溫便是,。”周扈與小廝說完話,，轉(zhuǎn)過頭來：“半月前阿廷醉酒而歸,，不幸教家母撞見了，這兩日停了他的零花,，唉……諸位體諒罷,。”

　　話雖如此,，衛(wèi)昀分明看見他眼里滿是笑意,，周廷氣得要站起來打他，正巧小廝端了羊湯放下：“幾位,，湯好了,。”

　　沿著章臺街一路到這里,，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于是也沒人說話了，各抱起碗喝湯，衛(wèi)昀喝得最快,，放下碗,，抹抹嘴，長出一口氣：“我情愿給一年的錢,，只要這三個月里能讓我喝到一回,。再來一碗！”

　　外面?zhèn)鱽磉_達馬蹄聲,，一路騎兵身著黑甲從門前過去,，腰里挎著最新的戰(zhàn)刀，一手則持長矛,，周廷登時僵夏那里：“烏將軍,？”

　　“誰？”

　　“烏風,，烏風剛帶人過去了,！”

　　衛(wèi)昱洵登時扔下碗往外跑，周廷幾人跟在后面,，獨衛(wèi)昀跑到門口又折回來,，端起新放下的羊湯一口喝干，囑咐還坐在原處未動身的劉姮：“冬釀酒送到我府上,！”

　　四人難得未騎馬出來,，又喝了一海碗湯，跑了沒幾步便再跑不動,，衛(wèi)昀隨手拽住一個方從城門上下來的小兵：“戚子方在不在,？叫他給我找?guī)灼ヱR來！有要事,！”

　　那小兵打量了他兩眼：“冬至前后,，百官絕事，衛(wèi)將軍都回去歇了,，還能讓你找見戚將軍,？”

　　“你！今日誰當值,？楚聲還是杜素進,？叫他找?guī)灼ヱR來！”

　　衛(wèi)昱洵攔他：“你這副打扮,，官印都沒帶,，誰肯信你？不如去阿扈家里騎馬,，這里到定州五六日路程,，已晚了這么多天,，早一刻晚一刻的也不打緊?！?p>　　果然,，等幾人趕到宮門前時，烏風剛從里出來,，見到他們嚇了一條：“什么時候知道的都,？堵我堵到禁宮來了？”

　　“不敢不敢,，烏將軍,，定州，北遼那邊……”

　　“萬俟淏一統(tǒng)北遼,、月氏,，一月前稱帝了，建號天威,，大赦天下,。”烏風擺擺手,，蒙上面巾上馬,，“定了的事、說也沒用,，明日朝會你們便知道了,。”

　　周扈拽著自家弟弟作別：“我先走了,，明日再見,。”

　　衛(wèi)昱洵頷首：“明日見,。”

　　衛(wèi)昀頭一回回府這么早,，千承和離秋早候在書房外,，平日里不見蹤影的齊御風也在，手里捧著一張帛書：“將軍,，一個時辰前定州秦將軍傳來的戰(zhàn)報,，先到的陛下那里，這是抄錄的,?！?p>　　“不必看了?！?p>　　衛(wèi)昀推門進去,，水水剛把燈點上,，又將書房里火盆燒得熱熱的，給他研墨：“公子,，今日紅玉閣里來人了,，說您買了花讓我們挑的?！?p>　　“頭午出去順嘴提了提罷了,，這回總有喜歡的了？”

　　“喜歡,，她們說長這么大,，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花，往后年年都要戴呢,?！?p>　　衛(wèi)小公子一抬手，水水連忙遞過放在一邊的戰(zhàn)報遞來,，又給他鋪紙：“就是這么平白受公子大禮,，心里很是過意不去?！?p>　　“我經(jīng)年累月不在這里,，還不是靠你們操持內(nèi)外，不送禮,，一個個的偷懶該如何是好,？”

　　“……又要打仗？”

　　衛(wèi)昀揉揉她腦袋：“整天瞎想什么,，去,，給我端碗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