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李丹若嫁妝里的首飾初齊,,明晃晃幾乎擺了半個院子。
四太太楊氏挑剔非常的一件件掂著細看,幾個工匠的手藝確實沒什么能挑的,,楊氏滿意非常。
姜府里成親的新房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太太劉夫人遣管事婆子來回跑了幾趟,量好了各屋各處的尺寸回來,,木匠們心里有了數(shù),開始動手做床,、柜,、幾等需要合著屋子大小的大家俱。
四太太楊氏帶著李丹若清點了一遍她放陪嫁的倉庫,,古玩中,,字畫古書倒是不少,可金銀玉器就沒幾件了,,擺出來就不怎么好看。
楊氏和李丹若商量著要遣人出去采買一二,,寧老夫人聽說,,叫兩人過去,發(fā)了話,,她那庫里古玩最多,,這一項就從她那庫房里挑,算是她給若姐兒添妝了,。
四太太楊氏大喜過望,,寧老夫人庫房里的古玩,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隨便挑幾件出來,,就比外面買的好不知道多少。
四月暮春,,李丹若懶洋洋的躺在廊下?lián)u椅上曬著太陽,,舉著沈嬤嬤剛剛送進來的邸抄慢慢翻看著,翻到最后,,突然直起上身坐了起來,。
姜家大爺姜彥宏點了大皇子敬王府長史!
李丹若隨即站起來,,拿著邸抄急步出了院子,。
姚黃急忙推著魏紫和豆綠跟上,李丹若急奔出院子,,奔出一射之地,,突然停住,呆站了半晌,,轉(zhuǎn)過身,,垂著頭回去了,。
算了,也不是大事,,自己是小心太過了,,別跟太婆去說這樣的事了,除了讓太婆煩心,,也沒有別的用處,,這事,姜家諸人和程老夫人必定都是知道的,,甚至首肯過的,。
這一輩子,自己是不是有些小心的太過了,?
魏紫莫名其妙的看著急奔出院子,,又耷拉著肩膀慢吞吞晃回來的李丹若,仔細的看著李丹若,,小意的問道:“姑娘沒事吧,?”
“沒事?!崩畹と舸怪^搖重又坐下,。
魏紫狐疑的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姑娘這么跳起來就往外跑,,跑出門又這么垂頭泄氣的回來,,還說沒事?”
“沒事,,是這邸抄上,,我看錯了,自己把自己嚇壞了,?!崩畹と敉性~了一句。
魏紫長舒了口氣,,抬手拍著胸口,,“姑娘把我也嚇壞了,姚黃肯定也嚇壞了,,下回姑娘仔細點看,,您一嚇著,滿院子就都嚇著了,?!?p> 傍晚請安,李丹若沒提邸抄的事,,寧老夫人卻和她說起了這事,,“前兒的邸抄你看了,?”
“嗯,姜家大爺點了敬王府長史,?!崩畹と糨p聲道。
寧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也不用太放心上,,不算什么大事,,一來,敬王府長史這些年換的頻繁,,二來,,這姜彥宏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只怕入不了敬王的眼,。”
李丹若抿嘴笑起來,,也是,,想攀,也得要人家看的上眼,。
寧老夫人挪了挪坐舒服了,示意李丹若換了杯茶,,接過杯子喝了兩口,,看著李丹若笑道:“姜家人口也算簡單,一共就四房,,四房先不去說他,,如今只有五哥兒一個人。
那三房雖說都是嫡出,,可這位三老爺,,我看程老夫人待他,竟還不如死去的四老爺,。這也不能怪程老夫人,,這位三老爺實在不是個招人疼的,一味的眼高手低,、好高騖遠,,總想著一步登天。這天底下哪有一天登天的事兒,?
這樣做官,,這官也就做不上去,偏偏還喜歡有事沒事的攬事炫耀,,我也不喜歡他,,這位姜大爺,,跟他父親姜三老爺一個模子,倒是他那兩個弟弟好多了,?!?p> 寧老夫人笑起來,壓低了聲音,,“說起來,,這是程老夫人厲害,說三房這兩口子教不出個好孩子,,三房后面這兩個兒子一生下來,,就讓人抱到自己院子里養(yǎng)著。為了這個,,三太太在外頭半含半露的沒少抱怨程老夫人,,太婆就喜歡程老夫人這一條,當(dāng)斷則斷,?!?p> 李丹若驚訝的挑起了眉梢,她還不知道姜家有這段公案,。
寧老夫人笑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再說二房,其實二房這兩口子,,我最喜歡,,雖說這位二老爺不怎么上進,這沒什么,,哪有一家子個個都上進的,?這位二太太脾氣性子最好,隨和不會使心計這一條上頭,,象你母親,,不過她比你母親會享受,唉,,也不能這么說,,她比你母親命好,先頭我是看中了二房那個小的,,就是七哥兒姜彥道,,跟六哥兒同年,脾氣性格長相,,處處都好,。”
“那太婆怎么,?”李丹若歪著頭問道,。
寧老夫人瞥著李丹若,,抬手彈了下她的額頭,“您這個不知道害羞的小妮子,。我提過一回七哥兒,,聽程老夫人那意思,這位七哥兒,,跟他隔房表妹周家大娘子自小極是相得,,兩家大人也都有這個意思,人家有主兒了,?!?p> “噢?!崩畹と糸L長的’噢’了一聲,。
寧老夫人又彈了她一下,“我告訴你,,還是五哥兒最好,,因為他是庶出房,原本我是沒想到他,,這會兒一條條細想想,,還真是他最合適。
長房的六哥兒也不差,,可一來,,學(xué)問才氣不如他,二來,,象你說的,是有點嬌養(yǎng)的過了,,象只小公雞,,驕傲的太過,這一條最不好,,第三條,,六哥兒是長房次子,下面還有幾個庶女,,四房可就五哥兒一個,,程老夫人比太婆小不了幾歲,你嫁過去三年五年,,立穩(wěn)了腳步兒,,也就該分家了,這一分家,,誰有你日子好過,?
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五哥兒母親的嫁妝,,那可全是五哥兒的,,那嫁妝當(dāng)年也是哄動一時,太婆雖說不貪財,,可那銀子,,有了比沒有好,多了比少了好,?!?p> 李丹若聽的眉梢挑起,嫁妝這一條,,她還真沒想過,,也不知道。
寧老夫人一臉笑的瞄著她,,“這門親事,,太婆最看中的還是程老夫人,這程老夫人做人做事,,都讓人沒話說,。
五哥兒母親這嫁妝的事,程老夫人早就跟太婆話里話外交待過了,,都在她手上握著打理呢,,一件也沒交到五哥兒手里,那些鋪子,、莊子這些年生息的極好,,等你一過了門,這些就都交到你手里打理,,有了這兩樣,,往后再分家,隨他怎么分,,你都能定住心了,。”
“太婆什么都替我打算到了,?!崩畹と舨涞綄幚戏蛉松磉叀?p> 寧老夫人忙推著她道:“看看,,看看,,又長回去了,別往我懷里鉆,看蹭花了太婆臉上的胭脂,?!?p> 李丹若一邊笑,一邊挽著寧老夫人的胳膊,,下巴抵在寧老夫人肩上,,嘆了口氣,“要是他房里沒有那么多通房,、外頭沒有那么多紅粉知已就更好了,。”
寧老夫人斜睇著她,,“你還介意這個,?”
李丹若認(rèn)真的想了想,搖頭,,“就是這么一說,,男人……就象上回馬莊頭媳婦來說的那事,不過豐年多收了幾斗糧食,,那男人就要典個妾快活一年半年了,,何況咱們這樣的人家,?我才不跟自己過不去呢,,他愛收多少納多少都隨他去,別惹我就行,?!?p> “誰敢惹你,?你嫁過去,三年五年生了兒子,,他再納再收,,先灌藥絕了生育,隨他玩去,,別說銀錢都在你手里握著,,就是程老夫人把他母親嫁妝交給他自己收著,我都不擔(dān)心,。五哥兒那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降得住他,,若是降不住,我也不會把你嫁給他,?!睂幚戏蛉俗孕艥M滿的說道。
李丹若無語的看著寧老夫人,,不過,,這話也是,。
寧老夫人抬手扶了扶李丹若頭上歪下來的玉簪子,接著道:“還一樣,,你嫁過去,,跟威遠侯府要常走動,五哥兒自小跟外家疏離,,他外家早就回了原籍,,如今也極少聽到信兒了,指不得的,。他從小在威遠侯府長大,,不光死了的威遠侯夫人,就是威遠侯姚侯爺,,也疼他疼的很,。姚侯爺雖說膽子小,待人卻極好,,姚家那一女一子都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待他與諸人不同,他和姚家姐弟的情份也和姜家諸人不一樣,,這一處,,往后你一定要留心走動好?!?p> 李丹若忙點頭笑道:“這一處太婆放心,,玉煙姐姐對我極好,往后等姚大爺說好媳婦成了親,,我再和他媳婦兒用心交好就是,。”
寧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兩人這閑話從姜府又說到了威遠侯府上,。
……………………
天漸長夜?jié)u短,李丹若比往常起的略早些,,先往園子里逛了一圈,,兜了個圈子往正院過去,離正院沒多遠,,姚黃跑的臉紅汗出的追上來,,氣喘的幾乎說不出話:“姑娘,沈嬤嬤讓您趕緊,,趕緊,,回去一趟,有急的不得了的事?!?p> 李丹若嚇了一跳,,忙吩咐脂紅過去正院說一聲,自己有點事絆著,,晚一點過來請安,。
脂紅忙往正院傳話,李丹若帶著魏紫,,大步奔回,。
“到底什么事?”李丹若連走帶路,,急急問道,。
姚黃左右看了看,趕上李丹若,,低低道:“說是紅云姑娘打發(fā)人來尋姑娘,。”
李丹若意外的差點一腳絆倒,,魏紫急忙扶了她一把,,李丹若不再多問,急步如飛,,往霞影居進去,。
沈嬤嬤就在院門內(nèi)的倒座間等著,不時伸頭往外探看,,遠遠看到李丹若,,忙健步如飛迎出院門,攔住李丹若,,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肮媚?,她說是紅云姑娘讓她來的,再多問就一個字沒有,,只說要見了姑娘才肯說,,她神神秘秘的,這個天裹的一絲不露,,剛才還說,,姑娘要是再不來,她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才勸住,。”
“人呢,?”李丹若急問道,
“我把她帶進來了,后角門人來人往的,,她站都不肯站,,現(xiàn)在倒座間坐著呢,讓她進去也不肯,,紅云姑娘這是怎么了,?遣這么個人來?跟賊一樣,?!鄙驄邒叩谋г梗钢鴿鉂獾膿?dān)憂,。
李丹若顧不上理會她,,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臺階,剛轉(zhuǎn)過屏風(fēng),,就看到倒座間頭一個門里站著一個身形很高很直,、一身靛藍粗布衣裙,裹著靛藍粗布頭巾,,長相普通,、極年青的婦人。
婦人眼睛很亮,,飛快的掃了遍李丹若和魏紫等人,,聲音低暗嘶啞的沖李丹若道:“事要緊,只能跟你說,?!?p> 李丹若頭也不回的示意,魏紫和姚黃忙轉(zhuǎn)身退出去,,一個守在院門外,,一個守在里面的垂花門外,沈嬤嬤則遠遠退到院子一角,,盯著這邊,。
“她說你能托付,”婦人滿意的看著行動默契迅速的兩個丫頭和沈嬤嬤,,干脆直接道:“她要用銀子,,五千兩,要銀票子,?!?p> 李丹若直視著婦人,不客氣道:“你是誰,?她是誰,?”
婦人露出絲笑意:“她說,,就算天上下場雨,都是他臉大求來的,。若沒有,,我就走了?!眿D人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李丹若急忙伸手?jǐn)r住,,“嬤嬤請稍等,。”
婦人站住,。
李丹若往后退了半步,,沖站在垂花門下的姚黃招了招手,姚黃提著裙子小跑過來,,李丹若吩咐道:“咱們現(xiàn)在有多少銀票子,?”
“整個有五千兩,平福一早剛送進來,,今兒不是要付那些繡品錢么,。零碎的還有幾百兩……”
李丹若抬手止住姚黃后面的話,“把那五千兩拿來,,仔細包好,,快!”
姚黃轉(zhuǎn)身奔進去。
李丹若回頭,,看著面無表情站在筆直的婦人,,這個人,總好象哪里不對勁,,紅云這是還活著,?她用這么多銀子做什么?怎么這么一幅不能見人的模樣,?這人又是誰,?
婦人眼皮微垂,一動不動站的如同石像,。
李丹若卻能清晰的看到她眼珠一直在微微轉(zhuǎn)動,,她正全神貫注著周圍的動靜。
片刻功夫,,姚黃跑出來,,將一只極普通的半舊素荷包塞給李丹若,又急忙退回到垂花門外,。
李丹若抽開荷包,,將銀票子展給婦人看了眼,,婦人掃了眼,伸手接過荷包塞進懷里,,“還煩那位嬤嬤帶我出去,。”
沈嬤嬤過來,,引著婦人,一路躲著人,,將她送出后角門,。
李丹若站在院門里,心亂如麻,,派人跟著她,?算了,看樣子這是個厲害角兒,,自己手里的人,,沒有能做這個的,紅云,,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