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jīng)下山,，到處點起了篝火,。

　　“原來你們在這里?！?p>　　循著河邊向南一里,，萊托找到了被孩子們纏住的阿黛拉和伊莎貝拉。

　　“和密提林先生商量完了嗎,？”

　　“還沒,，不過形勢已經(jīng)過于嚴(yán)峻了。我們得聊聊,?！?p>　　“等我一下?！?p>　　阿黛拉的手中浮現(xiàn)了一個光球,，如同蒲公英的種子,，化作美麗的碎屑，隨風(fēng)而散,，飄得到處都是,，孩子們發(fā)出尖叫，追著跑開了,。

　　“孩子們看上去很喜歡你,。”

　　“這些孩子惴惴不安了一個多月,，任何生動的表演都能討他們歡心，我只是足夠幸運,?！?p>　　“別謙虛，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他們是克勞迪亞人的希望,，可惜現(xiàn)在幫不上忙。跟我來,?！?p>　　萊托領(lǐng)著阿黛拉和伊莎貝拉回到難民營地，他們沿著中間留下的一條“路”前進,。

　　“總?cè)藬?shù)約為四千三百多人,，還在陸續(xù)增加，成分很雜,，小半數(shù)為老人,，半數(shù)為婦女，殘疾人和年輕男性極少,，還有幾百個孩子,。幾乎為平民，有十幾個貴族家眷,，沒什么大影響力,。我們能利用起來的有效人力，恐怕只能從婦女和老人中選,。如果要建立定居點,，開荒和打獵必需得有強壯的人，對此我很悲觀,?！?p>　　“那些年輕男性為何不征用起來？”

　　“他們是沒有骨頭的人,，放棄了尊嚴(yán)與榮譽,，茍且偷生。對抗安瑞亞人的戰(zhàn)爭非常慘烈，除了密提林的仆從是職責(zé)所在照顧他,，其他人都應(yīng)該留在戰(zhàn)場,。”

　　“……難道他們中沒有想證明自己的人嗎,？”

　　“我把話放下去了,，目前還沒有人露面?！?p>　　“兩千多婦女為什么不能組織起來,？”

　　“可以組織，但效率要打折扣,，目前也許是唯一的辦法了,，這樣的話，我們無法在短期內(nèi)建立定居點,。難民中有些老人是工匠,，我明天會把他們召集起來商議。還有,，他們的食物已經(jīng)短缺,，明天必須組織人手進山采集食物。這是另外一個問題,，采集,、打獵的人手很少，而且分配上,，我和密提林先生存在分歧,。”

　　“你有何主張,？”

　　“多勞多得,，孩子最次?！?p>　　“他覺得應(yīng)該優(yōu)先分給孩子,，是嗎？”

　　“是,。我能理解他,，他也知道我的用意，但他不肯妥協(xié),?！?p>　　“可以把孩子們集中起來，像修道院那樣,，難民中應(yīng)該有修女之類的人,?！币辽嶙h道。

　　“然后這些孩子的食物就由我們來提供,。非常時期,，如果讓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呆在一起，會影響工作進展,?！?p>　　“不錯的提議，我會和密提林先生說明,。教會人士有百人以上,，他們在難民營很活躍，不難找,，嗯,，你們最好不要與他們有過多接觸?！?p>　　“我們會注意的?！?p>　　“趁南方的戰(zhàn)事膠著,，我們得加快速度，明天是你樹立威望的機會,，我會幫你在傳說上做文章,。對了——”

　　萊托靠近，小聲說,，

　　“不要讓外人進入城堡,，無論你用什么理由，包括密提林,?！?p>　　“我明白?！?p>　　萊托點了點頭,，

　　“目前就這些，等定居點建立起來,，還會有更多問題,。”

　　“等等,，怎么保證這些計劃的實施,？這些難民不一定——”

　　阿黛拉話還沒問完，她看到不遠處有數(shù)十個老人手持武器排成兩排等待著他們,，萊托微微一笑,，說道：

　　“這是您的軍隊,，伊斯特伍德小姐，雖然只有四十多人,，但他們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和獵人,。他們會確保沒有人違抗你?！?p>　　阿黛拉看著這些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想到他們聽命于自己，心中有種異樣的情緒冉冉升起,。伊莎也兩眼放光,，嘴唇微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

　　“各位,，我把伊斯特伍德小姐帶來了，從今往后她就是你們主人——”

　　“不必以主仆相稱,，不必,。”

　　“……好吧,，看來伊斯特伍德小姐尊重你們的白發(fā)和皺紋,。請你們牢記剛剛的誓言，非常時期,，必須凝聚力量,，任何人不得違背她的意志?！?p>　　說完,，萊托來到阿黛拉身邊，悄悄對她說道：

　　“你在想什么,？你這種低姿態(tài)毫無意義,，你必須展現(xiàn)出威嚴(yán)，讓這些人臣服于你,，他們又老又高傲,，有幾個正眼看你？他們能暫時聽命于你,，憑得是密提林效忠的奧德修斯家族的聲望,。”

　　阿黛拉這才從剛剛被虛榮心沉浸的狀態(tài)中清醒,，她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差點因此壞了事。她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向伊莎使了使眼色,，朝老兵們走了過去,。

　　一個接一個，她像一位將軍,，帶著伊莎這名侍從,，檢閱著這只拼湊起來的部隊。

　　老兵們臉上布滿皺紋,，深邃的眼睛陷在松弛的眼皮下,，使他們看上去不可接近。有幾人還算和藹,，至少懂得微微低下頭顱平視阿黛拉,，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昂著頭,，眉毛也不屑地擰著,，寫滿了輕視與懷疑。

　　阿黛拉來到其中一位高傲的老兵面前,，他衣衫破舊但整齊,，腰間的劍閃爍著光芒，顯然常常保養(yǎng),。

　　“你有一把好劍,，先生?！?p>　　他沒有回話，只是冷冷地看著,。

　　“它還鋒利嗎,？”

　　“能劈下任何強盜和騙子的頭顱?！?p>　　阿黛拉微微一笑,，向后一步，沖他說道：

　　“拔劍,，攻擊我,。”

　　老兵眉毛因為驚訝輕輕一挑,，但他沒有遲疑太久,，“噌”的一聲拔出了劍，周圍幾個人見狀試圖阻攔他,，可他動作敏捷,，絲毫不像一個年近七旬的老者，一個沖步就刺向了阿黛拉,。

　　“叮,！”

　　阿黛拉站在原地,，紋絲未動，而那一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旁的伊莎用一柄匕首輕松彈開了。

　　老兵的手沒能握緊,，劍掉落在地上,，他很吃驚，但并不慌張,，也沒有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安,，而是像棵松樹般昂首挺立在原地。阿黛拉半蹲撿起那把老舊但精致的單手劍,，翻手將劍柄沖外遞給了他,。

　　“看來是柄鋒利的劍。希望你能把它用來保護同胞,，而不是掛在腰間帶來疏遠和敵視,。”

　　老人聽到此言低下頭去,，接過劍,，不再敢直視阿黛拉。他剛剛那一刺沒有刺向阿黛拉的身體,，而是腰旁的空隙,，他想給阿黛拉一個震懾，但沒想到,，阿黛拉并非他想象中那樣外強中干的理想主義者,。而且，她身邊的伊莎——伊麗莎白·伍茲,，作為侍從,，擁有著極強的實力。

　　眾人看到這番場景,，沒有人再有異議,。清點完畢，總共有43人,，目前如此,。12人為獵戶，用弓箭和彈弓,，30人為老兵和冒險者,，所用武器多為單手劍或長劍，還有一人為騎士,，已經(jīng)卸甲歸田,，就是剛剛對阿黛拉出手的人,，他叫西格瑪·帕德修斯，也是四十三人中唯一擁有馬匹的人,。

　　經(jīng)過商議,，就由帕德修斯騎士作為隊長，組建臨時治安隊,，負(fù)責(zé)一切治安和民防事務(wù),。除此之外，在萊托的指導(dǎo)下,，阿黛拉還處理了其他一些事務(wù),。領(lǐng)主比她想象中的忙得多，她甚至覺得自己在當(dāng)一名國王,。

　　“這不一樣,，你是自立領(lǐng)主，某種意義上,，你會比任何一位國王都忙,。”

　　“啊,，好累啊,，我不喜歡這樣。就像演話劇一樣,，還要一直演……求你了,，能不能替我代勞？”

　　阿黛拉已經(jīng)蔫了,。

　　“我已經(jīng)幫你做了很多事情,，我的小姐，我覺得你演得挺好,，你甚至還會化用歷史故事，是伍茲小姐教你的嗎,？”

　　“是,，若不是她不喜歡，我覺得她挺合適做我這個位置……”

　　“別抱怨了,，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我當(dāng)初反對，你也不聽,?！比R托攤了攤手。

　　“可你現(xiàn)在不是樂此不疲嗎,？”

　　“呵……”

　　萊托沒有否認(rèn),，

　　“我只是覺得這份工作還不錯,。”

　　“因為他找到了當(dāng)貴族的感覺,?！币辽÷曊f道。

　　“你說什么,？”

　　“沒什么,，先生?！?p>　　翌日,，德拉貢紀(jì)208年10月2日

　　“集結(jié)！集結(jié),！我們向森林進發(fā),！”

　　阿黛拉和伊莎貝拉騎著馬駛過難民營地，在太陽開始變得灼熱前,，將難民鼓動起來,。

　　治安隊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在隊伍的最前端打頭陣,，密提林和他的一些追隨者在后方幫忙轉(zhuǎn)移,。難民們本就身無一物，收拾起來也快,，破布,、泥巴和木棍搭建起來的帳篷沒多久就成了荒原中的一片狼藉。

　　人們滿懷期待,，又有些惶恐不安,，在他們眼里，這也許是最后的旅程,。教會人士開始禱告,，他們對阿黛拉態(tài)度不一，但現(xiàn)在都一齊祈禱好運,?？上f神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已經(jīng)不再，很少有人加入他們,。

　　“不必緊張,，沒什么危險了。我已經(jīng)和塔貢山脈的意志交流過,，不會有怪物阻攔我們,。”

　　看著緊握武器的老兵們，阿黛拉微笑著說,。

　　“狼群不見了,！”

　　有人喊道。一番半信半疑的張望和短暫的沉默后,，眾人歡呼起來,，把這一驚人的好消息向隊伍后方傳去。萊托趁機高聲贊美伊斯特伍德血脈的力量,，極盡所能為阿黛拉造勢,，配合無可爭辯的事實，效果極佳,。

　　沒有了狼群,，難民隊伍在阿黛拉的帶領(lǐng)下輕松穿過終焉堡前的大片原野。阿黛拉故意將隊伍向偏北的位置帶,，靠近水源,，遠離終焉堡。但也正是因為失去了狼群的震懾,，好奇和占有欲驅(qū)使人們涌向古堡,，有人高呼那里有寶藏，還有人說那里是現(xiàn)成的居所,，一座古老的宮殿,。

　　“我們在這里扎營！”

　　阿黛拉在河邊沖人們喊道,。

　　“奧利維亞,，快！有人往城堡那邊去了,！”伊莎突然指向遠方,。

　　阿黛拉心中一凜，立刻命令帕德修斯騎士帶著他的治安隊前往終焉堡,。

　　“小姐,，我們遇到危險了嗎？”

　　“不是,。幫我守住城堡,，在我到達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入。那是屬于伊斯特伍德家族的財產(chǎn),，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我之前沾染?！?p>　　帕德修斯作為侍奉過南方王族的騎士自然明白這一道理,，他微微頷首，轉(zhuǎn)身立刻出發(fā)前往城堡。阿黛拉也跟了過去,，她一直沒有遵循南方女人的騎馬習(xí)慣,，但因為身份，不敢策馬狂奔,。

　　當(dāng)阿黛拉趕到時,，密提林正在與帕德修斯交涉，看到阿黛拉到來,，他低下頭,，沒再說話。

　　“抱歉,，先生,，我不能讓你和其他人進入，我先前在這里生活過一段時間,，這里有我們家族的秘密,。”

　　“是,，小姐,。我明白?！?p>　　“在我準(zhǔn)備好之后,，我會讓人們進來居住。這里有很多空間,?！?p>　　密提林點頭，之后便找理由離開了,，阿黛拉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最后,，由伊莎帶著十人留守城堡,，阿黛拉囑托她收拾好城堡內(nèi)部并鎖緊地窖后便前往森林。

　　由治安隊開路,，阿黛拉帶領(lǐng)數(shù)百米婦女和一些稍年輕些的老人踏進幽暗的森林,。起初，人們?nèi)缤皆L巨龍之巢般,，膽戰(zhàn)心驚,，兩步一停，但希望之火的重燃帶來的勇氣激勵了他們,，加上阿黛拉信誓旦旦的安撫和鼓舞,，他們愈發(fā)膽大,。他們利用干草編成草繩，數(shù)根并成一捆,，套在參天巨樹上,，然后幾百人同時用力拉。這是昨夜召集難民中的工匠共同想出來的對策,。

　　由于缺乏工具,，他們只得用征集來的破爛斧頭砍下樹枝，即便如此,，這些古老的樹枝也粗壯如同人腰,。阿黛拉放下身份，加入了婦女們的行列,，贏得了她們的好感,。事實上，如果沒有阿黛拉混跡其中發(fā)力,，他們的效率要大打折扣,。

　　和萊托預(yù)計的一樣，這樣效率不高,，一直忙到日落,，他們也只拉倒十幾棵樹。出發(fā)采集的人發(fā)現(xiàn)了一片醋栗和藍莓,，采得盆滿缽滿,，打獵的人也獵到了不少野豬。相比于平日里的野菜,，這些已經(jīng)算是天堂的美味,。

　　晚上，人們照例燃起了篝火,。但今夜不同,，篝火比以往更旺盛，更明亮,。人們哄搶著白天的戰(zhàn)利品,，甚至為此打了起來，在治安隊的出面下才恢復(fù)秩序,。

　　這時,，不知哪里響起了悠揚的琴聲，那是克勞迪亞特有的蛇皮琴,，音色獨特,，空靈婉轉(zhuǎn)。緊接著,，有人唱起了歌謠,，沙啞質(zhì)樸的歌聲如同干柴中的星星之火,，瞬間感染了所有人的情緒。

　　人們放下了爭搶食物的戾氣,，放下了飄忽不定帶來的悲觀，他們齊聲哼唱著古老的歌頌克勞迪亞土地的歌謠,，在篝火前,，晃動著身子。

　　氣氛愈發(fā)熱烈,，婦女,、老人和孩子們站起身，手拉手,，圍著篝火載歌載舞,，一個女孩子拉著阿黛拉加入了隊伍。人們爭相向阿黛拉示以尊敬和感激,，像對待家人一樣,，親切地教她克勞迪亞的傳統(tǒng)舞蹈。

　　火光映照在阿黛拉眼里,，蓋過了沉郁的月光,，她和克勞迪亞的女人們縱情歌唱，放聲大笑,，把一切都拋之腦后,。她從未有這樣的滿足感，她漸漸意識到,，什么是更崇高的東西,。

　　今夜，在終焉堡外燈火通明的空地上,，阿黛拉變成了克勞迪亞人中的一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