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訣的初戀
江訣后來一直在懊悔為什么自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居然脫口而出了,,好像每一次遇到何瀾都會有發(fā)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江訣初入高中的時候性子沉郁,家庭里所有的積怨都被她悉數(shù)接受最后轉(zhuǎn)化成對全世界的敵意和防備,。整天獨(dú)來獨(dú)往不愿與人交流,,偶有性格熱情的男孩女孩前來示好,卻都被江訣冷漠的表情嚇退了去,。
成績一般長相一般什么都一般,,好像班級里學(xué)校里乃至整個世界上有她沒她都沒什么差別,一直到一整個學(xué)期結(jié)束,,班級里能叫上她名字的都屈指可數(shù),。
但江訣早已習(xí)以為常了。
那天江訣照例背著書包回家,,一打開家門就聽見一陣陣鬼哭狼嚎,,雜亂的家里滿目狼藉,母親癱坐在地上手指尖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劃破直至鮮血淋漓,,她低低地慟哭:“我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原諒我這一次吧……”
江訣面無表情地退出家門,這場景實(shí)在太過熟悉了,。接下來父親會半跪下為母親包扎,,淚流滿面地將母親抱在懷里說:“阿念,不要再賭了,,小訣快要沒錢念書了……”
江訣仍然記得那年暑假母親賭輸了她的住宿費(fèi),,父親聲淚俱下地對她說“對不起”,母親一如今日這樣低泣說“再也不會了”,,那個有著雷陣雨的夜晚,,江訣丟掉了本該屬于自己的住校機(jī)會。
那時候江訣那么憤怒,,憤怒母親嗜賭成性,,憤怒父親心軟懦弱,憤怒自己為何還是個不能自立的未成年人,。
一直到今天的麻木,。
江訣走在路上饑腸轆轆,書包仿佛越來越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一對父女提著一個生日蛋糕從蛋糕店里出來路過江訣的身旁,,江訣聽到他們湊在一起笑嘻嘻地說要給母親一個驚喜。
女兒笑靨如花,,父親滿臉寵溺,。
好像也不過是幾年前,自己也擁有一個美好的家庭,,父母疼愛家境寬裕,。江訣甚至能猜到那女孩的母親一定溫和地笑著,把對她說“我愛你”的女兒抱進(jìn)懷里,,噙著淚花說一聲“謝謝寶貝”,。
說不定還會蓋住女兒的眼睛和丈夫交換一個甜膩的吻,在家里溫馨的燈光下一起唱一首生日快樂歌,,再切開漂亮的蛋糕一起分享甜蜜,。
江訣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一絲笑意,卻轉(zhuǎn)瞬即逝,。
路上行人匆匆,,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目的地,,自然沒有人會在意一個落魄女孩的臉上有沒有一個瞬間消失的笑容,。
江訣走到學(xué)校,卻因?yàn)闆]有住宿生的門禁卡被攔在了校外,。江訣靜靜走到了學(xué)校拐角處的圍墻邊,,蹲在墻邊將書包緊緊抱在懷里。
春雨過后的風(fēng)說不上刺骨,,拂過臉頰卻是一樣的生疼,。江訣在書包里翻找,卻找不到一點(diǎn)可以吃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江訣被從圍墻那頭扔過來的一個書包砸了個滿頭。書包很輕,,像是沒有裝書空空如也的樣子,。很快圍墻那邊又翻出來了一個人,看到江訣之后嚇了一跳,,從圍墻上摔了下來,。
江訣抱著書包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人,。
何瀾滿不在乎地?fù)炱鹱约旱臅?,看了一眼畏畏縮縮的江訣:“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是老師呢!”
江訣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你沒事吧,?!?p> 何瀾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問自己有沒有摔傷,輕輕笑了笑擺擺手:“我沒事兒,,高二三班,,何瀾。你是高一的走讀生,?”
江訣瞪大了眼睛看著何瀾,,一臉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何瀾被他的反應(yīng)逗笑了,,爽朗地笑了幾聲:“我們學(xué)校除了高一走讀生我應(yīng)該都認(rèn)識,。而且這個時間點(diǎn)和我一樣逃晚自習(xí)的應(yīng)該不太多哈哈哈哈?!?p> 江訣對何瀾這個名字也確實(shí)略有耳聞:聽說這位學(xué)長很愛為同學(xué)出頭,,總是帶頭控告老師作業(yè)太多。老師們也沒什么辦法,,除了寫檢討還是寫檢討,。畢竟與尋常搗蛋的學(xué)生不同,何瀾上課時規(guī)規(guī)矩矩,,成績也找不到可以詬病的地方,。
江訣正回想著同桌曾經(jīng)八卦時說的話,卻不想突然聽到自己的肚子輕輕地響了一聲,,便惴惴不安地叫了一聲學(xué)長,,想要趕緊離去。
何瀾盯著江訣看了一會兒,,卻忽然拉住江訣的書包,,親昵地說:“走,陪我去超市買點(diǎn)食材,,我們寢室今晚要煮火鍋,。”
江訣向來并不喜歡陌生人突如其來的熟稔,,但在面對何瀾的時候竟絲毫沒有躲避的想法,。后來江訣再回想起這個畫面時,只覺得大約是當(dāng)時何瀾身上有著若有若無的薄荷清香,,偷偷攝了自己的心魂,。
在超市里,江訣一直默默跟在何瀾身后,,只有何瀾挑到不新鮮的菜品時才會出聲阻攔,。
最后結(jié)賬之后,,何瀾塞給江訣一包零食,接著大約是擔(dān)心江訣拒絕他的好意就迅速跑遠(yuǎn)了,,一邊跑一邊說:“這些都是給你的,,另外你的聲音很好聽?!?p> 江訣懷里抱著一大包零食,,懵懵地低下頭去看,幾滴晶瑩的淚水打在花花綠綠的包裝上,,好像也微微沾濕了江訣心里的銅墻鐵壁,。
江訣拆開一包零食,微咸的餅干刺激了她的味蕾,。這一刻,,江訣甚至覺得那櫥窗里的滿是漂亮花朵的蛋糕相較于她手里的這一塊餅干都過于繁冗和華麗。
江訣輕輕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來,,扶了扶快要滑落的書包帶,提著一袋子還沒吃完的零食慢慢往家走,。
路上的行人還是行色匆匆的,,依然沒有人關(guān)心一個女孩為什么眼眶紅紅的。
但從那一刻起,,江訣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了一個屬于她的角落,,起碼這個角落里有個人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她的聲音很好聽。
江訣聽著何瀾均勻的呼吸聲,,輕輕笑了笑,,小聲說:[學(xué)長,,希望你能早點(diǎn)回到你的世界里去,,起碼要好好活下去。]
江訣切斷了系統(tǒng)連接,,調(diào)出了何瀾的運(yùn)氣值列表看了許久,,最后輕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