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章
終于,,肖老爺親自押送的恭桶箱子,在阿泱和采芽兒的掙扎中,,摔下了板車,。
本就劣質(zhì)的恭桶木箱,更是在摔下板車的時候,,不小心摔破了腐朽桶身,。
這一壯舉,果然引開眾人喧嘩。
肖老爺見恭桶藏人的事瞞不住了,,氣急敗壞的揪出從桶里露出大半個身軀的阿泱,手里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打了阿泱好幾下,,肖老爺還不忘使喚那個拉車的伙計,“里面還有個大的,,別傻站著看了。抓住??!”
就在肖老爺說話的空檔,阿泱立馬起身去撲倒伙計,。
采芽兒見狀,不顧摔下車的周身疼痛,,抱起小坨子,,牽起另一個孩子就跑。
肖老爺頓感不妙,,出手去抓,,卻只抓住采芽兒來不及牽起的那個孩子,。
“天殺的賤人啊,,你給我站住,!”在肖老爺?shù)呐鹇曋?,街上的人潮也越匯越多。
有人看出阿泱額上并無奴隸印記,,頓時引來民憤,。聲討中,肖老爺只能落荒而逃,,甚至來不及用衣袖遮擋一下那張臉,。
吳人之地早就不再施行民間奴隸買賣,能用來買賣的,,也只是由府衙引進(jìn)的那些罪釋之人,。
阿泱并非奴隸身份,,那肖老爺私販人口,便是犯了而今金陵的新法。
望著肖老爺倉皇逃走的身影,,阿泱終于如釋重負(fù)的笑了,。
‘采芽兒說的沒錯,,金陵果然有希望,。’
喧鬧一陣后,,眾人散去,,阿泱牽起那個和他一起被抓住的孩子,,迷惘的站在街心徘徊,。等了好久,,都不見采芽兒和另外兩個孩子找來,。
這時,他才意識到,,沖動掀翻肖老爺恭桶后的路,,會是多么未知。
就這樣毫無目的在金陵街頭逛了兩日,,阿泱和那個孩子又餓到氣若游絲,。
阿泱從小未入過世,猛然離開了離墨,,他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毫無辦法生存。以前他總認(rèn)為離墨柔弱不能自理,,離了他便無所依靠,。直到今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直都是他離不開離墨,。
從前住在山野村落,他尚且能捕魚為生,??涩F(xiàn)下是人滿為患的都城,,曾經(jīng)的山澗曠野不在,他著實舉步維艱,。
因為不知如何乞討,,只能眼看著別的乞丐乞來剩飯,,當(dāng)著他們面吃的噴香。
靠在身邊也是一臉無力的小孩,,直愣愣望著乞丐,。
阿泱看在眼里,,心里五味雜陳,。
“喲,哈哈,!現(xiàn)在沒力氣跑了吧,?”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阿泱猛一抬眼,,竟是肖老爺身邊的那幾個打手,。
孩子頓時嚇得不敢看,當(dāng)即將臉埋進(jìn)阿泱胸前,。
之后,,便是如冰雹砸在身上般,面門以及頭頂?shù)臒o數(shù)重拳襲來,。
毫無意外,,阿泱被打的遍體鱗傷,整張臉都被鮮血覆蓋,,咋一看就像個血人似得。直到一個打手嚷嚷著‘賤骨頭,,打的老子累死’,,其他幾個也才跟著罷手。
眾人看阿泱不動彈,,以為是被打死了,,便一腳掀開岣嶁著身軀的阿泱。
那個被阿泱死死護(hù)在身下的孩子,,只是哭的沒了聲音,,打手們便將孩子從阿泱手里扯出來。有人笑著說,,“咦,,這個還活著,也不算虧,。給老爺帶回去,,或許還能彌補點損失。哈哈哈,!”
阿泱躺在一灘血水中,,微合的眼瞼一動不動,,他能聽見這些人說的話,也能感知那個孩子拼了命撰緊他衣物的力道,。
只是,,他再也沒有能力挽留了。
‘不是說,,希望嗎,?為什么我卻看不到?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好痛啊,,真的好痛。墨姐姐,,阿泱真的好痛,。’
在那群人離去的腳步聲中,,阿泱的意識仿佛去到了另一個地方,。
漸漸地,潰散在一片漆黑里……
再一次醒來時,,阿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竟又是采芽兒救了他!
這次,,他沒有再質(zhì)疑采芽兒為何救他,,畢竟還能活著,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幸了,。
“你還真是蠢的可以,,逃出來了為何不去官府報案啊,?不是你說的,,跑出去后就想辦法找人搭救嗎?還有啊,,小罐子跟你在一塊嗎,?官府的大人們說,找到你時身邊就沒見到小罐子,?!?p> 阿泱無言,看著采芽兒那張臟兮兮的臉,,眼中頓時氤氳了,。
“……對不起,都怪我,?!?p> “被打傻了吧,?我們幾個要不是因為你,,現(xiàn)如今怕是早就被賣成了奴隸,。小坨子也恐怕早就沒命了!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還怪你作甚,?”
“我……”阿泱欲言又止,看著采芽兒真摯的眼神,,有些話還真說不出口。
看著阿泱,,采芽兒又多嘴起來,,“你還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是在哪吧,?哈哈,我跟你講啊,,我采芽兒生來命中就多遇貴人,,你是,墨姐姐是?,F(xiàn)下,,就連這金陵府的慎刑司!”采芽兒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也是本姑奶奶的貴人!”
“你一個逃難來的孤兒,,說什么大話?!?p> “我沒說大話,!”采芽兒急眼了,拿出腰間藏的碎銀,,說,,“你看,這還是慎刑司獎勵我揭發(fā)肖老爺販奴的報酬,?!?p> 阿泱被這一幕驚的目瞪口呆。
“你是說,,慎刑司還因揭發(fā)肖老爺販奴,,給了你嘉獎,?”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有錢住得起客棧?還給你買這上等的好藥,?”春風(fēng)得意的看著阿泱,,采芽兒又將碎銀仔細(xì)收好。
初醒的阿泱沒來得及多想,,畢竟全身還是那般疼痛,。這上下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腳,還真是險些打的他丟了小命,。
之后幾天,,采芽兒因為要協(xié)助衙役們?nèi)∽C,就不常在床榻照顧,。端湯送水,,擦洗換藥的事便落到了兩個小家伙身上。
躺在客棧的床榻上不能動彈,,待兩個小家伙‘服侍’完他,,他的耳邊也終于清凈了。
抬了抬手和腳,,阿泱發(fā)覺舊傷已經(jīng)痊愈了好多,。
可采芽兒說,,大夫讓他靜臥養(yǎng)傷,只要乖乖聽話,,七日便可恢復(fù)。故他便是覺得骨頭都快躺散架,,也依舊沒有企圖下床走動,。
這些天他常望著床頂?shù)尼ぐl(fā)呆,仿佛最近這段時間里,,他原本一眼到頭的人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九死一生幾經(jīng)波折,,他還弄丟了最心愛的墨姐姐,,但似乎自離開家鄉(xiāng)起,,就有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他一步步往金陵而來,。
或許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就自有定數(shù),。
自從離墨闖進(jìn)他的生活,簡單的人生就好像被填上了五彩的染料,。
還記得初遇采芽兒時,,她信誓旦旦的說‘新齊的都城金陵,那里充滿希望,!’
是呀,,兩次大難不死,不是發(fā)生在金陵城內(nèi),,就是在往金陵而來的路上,。
無可厚非的,阿泱覺得這短短一年多,,甚是比之前十多年的人生都豐富,。與其當(dāng)日在杭城尸堆里絕望等死,還不如聽采芽兒的話,,‘能活就拼命活下去……’
幾日后,,采芽兒又受了不少嘉獎,聽說還是因為揭發(fā)肖老爺?shù)氖隆?p> 待到入夜,,采芽兒盤腿爬上軟塌,,將藏于衣內(nèi)的錢財悉數(shù)傾出。
兩個小娃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恐怕是這輩子都未見過這么多的錢,。阿泱亦是震驚,沒想到采芽兒這些天總往外跑,,竟得來這潑天的財富,。
清點一番后,采芽兒這才心滿意足的同他們說到,,“這份賞賜足夠在城中置間矮房,,我白天去問過了,遠(yuǎn)街那方的矮房雖比較這處偏離些,,可也總比風(fēng)餐露宿的好,。等明日退了房錢,,咱們就一起去置些家當(dāng),。”
“這是打算安家于此,?”阿泱一臉不可思議,。
“嗯,!”采芽兒認(rèn)真點頭,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這幾天我還打聽到,,中街有家磨坊需要伙計,等置辦好住處,,我正打算去尋這份差事,。”
阿泱聽完面色上有些窘了,,他身為大丈夫,,實在沒想過要靠一個半大的丫頭來養(yǎng)活。
只是,,他下意識的抬手,,卻因不能牽扯力度過大,而不得不打消心中的念頭,。
不待他開口,,采芽兒又說,“也不知小罐子被肖老爺賣到何處了,,竟連慎刑司的大人們都查不出下落,。對了,自打逃出肖老爺?shù)哪д?,我還未帶你們出去吃金陵有名的小吃,,前些日子慎刑司的大人們在吃,我有幸嘗了一些,,明日去如何,?”
“哇,好呀好呀,!”兩個小孩一聽有好吃的,,歡騰的跳了起來。
聽到采芽兒提到小罐子,,阿泱又不淡定了,。
其實不用猜測,他大概已能想到小罐子的處境,。畢竟他一手毀了肖老爺?shù)纳?,罐子又是和他一道來的,想必依那肖老爺?shù)牧?xí)性,,定不會給罐子什么好下場,。
一想到此,阿泱竟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若是真能如采芽兒所想,,他們九死一生入了金陵,,還能順利落戶下來,也不失為他們幾個孤兒的錦繡前程吧,!
只是未知,,今后在這所謂新齊的新都,他們又會有何種際遇,。
阿泱仔細(xì)斟酌過今后的打算,,至于往后的選擇,他其實更傾向采芽兒這幾日常掛在嘴邊的新都官府,。
嬉鬧久了,,夜色也越來越暗。為了明日起早去置辦,,阿泱提意早睡,。三個鬧騰的孩子便不再繼續(xù)嬉笑,認(rèn)真且乖巧的準(zhǔn)備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