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我第二次猝不及防地遭人襲擊。
第一次是在初中三年級的某個放課。我端著飯盒走回寢室大樓的樓道,,路過無人的轉角時,一群陌生的高中生用一支散發(fā)著豬糞味兒的麻袋套住我的頭,,然后朝我身上拳打腳踢。
也不曉得哪來的直感,,我一把抱住其中的主事者,,騎上身用力反擊,打斷了他的鼻梁骨,。同黨為了救下他,,不惜踢斷了我的某根肋骨,但我當時根本沒覺得疼,,只是牢牢摁著那個主事者,,心里想著:但凡落在我身上的疼,都必須馬上還給他才行,,一旦松開,,日后就沒什么機會了。直到那群人發(fā)現老師和保安趕來,,一哄而散,我還頂著麻袋揮拳胡亂擊打他,。保安拉開了我,,褪下那支惡臭的袋子,我才看清那人在不??奁?,臉上被打得不成樣子。
對于那場斗毆,,據說起因是有人傳出我和班上一名漂亮女生的緋聞,。那高中生正是女生的男友,帶領人突襲我,本是想給我一頓教訓,,沒想到落得險些毀容的下場,。
事后,那名女生和男友分了手,,還說想和我談戀愛,,可我沒有往心里去。并非那女生有什么問題,,而是那個年紀的我根本還沒有“情竇”的概念,。我不顧一切地揍那主事者,是因為我相當惱火,,而我惱火的原因,,是手里的飯盒被莫名其妙地打翻在地。要知道,,里面盛有媽媽好不容易給我做的蔥花肉,。得知情由的伙伴們紛紛嘲笑我“傻的可以”。
過了很久,,我倒是考慮過:或許當時并不是因為我“晚熟”,,我沒有接受戀愛的原因,是那女生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亦未可知,。
說來奇怪,,有過那樣的經歷,我不自覺地思考過“遭人偷襲怎么辦”的問題,,似乎對偷襲一類的事情嗤之以鼻,,認為在這方面完全可以輕松應付:假如真有第二次,就像那次一樣反擊好了,。這種心理維持了很長時間,,以至于自己明白了那背后含有一定程度吹噓的意圖……總而言之,那次經歷并沒有讓我“長記性”,,我成長為一個容易被偷襲的人,。
午時一刻,我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叫醒,。
后腦勺疼得要命,。我伸手去摸,抽回看,,全是干了的血塊,。
下手真狠。
我暗自嘆了一聲,。伸手接起電話,,是前臺催促是否辦理退房事宜,。
“很抱歉,今天預定的客人提前到了,,不得不和您確認是否續(xù)?。俊?p> “呣……片刻就下來,?!?p> 打開手機,跳出妻的十來通未接來電,。微信上留有三四條語音,。
“打你電話怎么不接?我回公司總部了,,孩子昨晚有些感冒,,堵了一只鼻子,也照例帶去外公家吧,,不出意外的話依舊周末回來……”
我拿手機回撥,,無人接聽。
我進洗手間給傷口做簡單的清洗,,后腦勺起了偌大的腫塊,。我懷疑烏鱧打壞了我某根聯(lián)通牙齒的神經,以至于刷牙的時候口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乘電梯下樓的時間里,,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昨夜發(fā)生的事情,怎么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辦理退房手續(xù)時,,前臺服務員一邊操作電腦,一邊不停瞅我后腦,,后來干脆放下了手頭的活兒,。
“先生,沒弄錯的話,,您受傷了吧,?需要幫忙嗎?”
“呃,,不知要怎么說才好,。”我看了一會他,,確信他對一切毫不知情,?!拔蚁?,昨晚應該是有兩個人悄悄闖進了我的房間,,其中一人用棍子一類的東西襲擊了我……”
當他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后,那訓練有素的笑容漸漸僵住了,,臉上的表情從關切變成了錯愕,。
“要真是這樣,可是非同小可的事件,,請稍等片刻,。”
他快步走進值班室,。幾秒鐘后,,他帶出一名看似經理模樣的穿西裝的男人,將我引至前臺旁無人的商務區(qū),,低聲地向我詢問,。
“先生,發(fā)生了什么,?”
我對他說:“這種事恐怕三言兩語難以說清……酒店有合適角度的安保監(jiān)控嗎,?可能的話,我想先看監(jiān)控,,或許便一目了然,。”
經理與服務員相互對視了一眼,。
“本酒店在任何公眾區(qū)域都設有合規(guī)的監(jiān)控攝像頭,,先生當然可以調看合適的機位。只是,,真的不考慮即刻報警嗎,?”
“不用?!?p> 經理點點頭,,到前臺撥了一通電話。
安保室坐落在酒店的東北側,,是一幢相對獨立而隱蔽的建筑,。經理帶我走進配有卡識別功能的玻璃門,里面的三名保安一字排開坐在屏幕前待命,。
“這是安裝在走廊的攝像頭,,可以很清楚地拍到您房間門前發(fā)生的一切。倘若發(fā)現什么可疑人士,,請先生立即指出來,。”
在經理的示意下,,保安很熟練地拖動錄像進度條,。
監(jiān)控錄像并沒有電視節(jié)目那般清晰,,但也足夠看清一整夜的狀況——自打我半夜刷卡進客房之后,沒再發(fā)現任何人進出房門,,甚至連一個保潔員經過的影子也沒有,。
“再放一次?!苯浝硐铝畹?。
保安再次播放監(jiān)控錄像。一如前初,。
“再來一次,?”經理問我。
我搖頭,。
“不了,。”
“那,,報警嗎,?”
“也不了……”我摸了摸后腦勺的腫塊,仿佛感覺在摸著什么別人的腦袋,?!凹热讳浵裆巷@示正常,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至于我所受的傷,,恐怕是自己做了什么噩夢,愚蠢地翻身下床磕碰到了,,抑或是酒喝多了摔倒也未可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創(chuàng)傷,。”
我想經理和服務員此刻心里一定充滿了疑慮,,事實上他們也正皺著眉頭看我,。但我根本沒心情和他們多解釋什么。
我大步走出了酒店,。室外一如正常的夏天那般炎熱,,烈日高照。洪水什么的,,退得一干二凈,,仿佛根本沒發(fā)生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