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岔河口往西,,有一處灘涂之上長滿了蓬蒿,。
此時蓬蒿里密密麻麻的藏了大約三百精悍騎士,,其中還有二十余全身上下披覆著精鐵鎧甲的白擺牙喇,這群人仿佛餓狼一般,,眸子里透著兇悍的殺氣,,冷冰冰的盯著碼頭上的官員和百姓,。
為首的牛錄看著忙碌的碼頭,,忍不住贊嘆說道:“大明的幅員遼闊,人才多如星辰,,單單是一個徐光啟就這么厲害,,若所有人都團(tuán)結(jié)起來,咱們大金危矣,?!?p> 身邊的向?qū)ВD隄摲诖竺?,對大明的情況很是了解,,嘴角輕笑一笑,“主子多慮了,,這大明人才確實(shí)很多,,但是庸才卻更多,就拿著徐光啟來說,,盼著他死的的明人,,比咱們金人多太多了。不然您這三百多人,,如何能這般順利的摸到天津衛(wèi)呢,?”
“還是謹(jǐn)慎些好。我總是感覺此次行動太過于順利,。切莫中了明人的圈套,。”
“主子高明,,那咱們再看看,?”向?qū)⒛X袋小心翼翼的藏在蓬蒿里,一邊兒打量著前方,,一邊兒小心翼翼的說道,。
“再看看?!?p> 碼頭這邊兒渾然不知,,他們已經(jīng)被一群餓狼盯上,依然如火如荼的進(jìn)行著比試,。不過大多數(shù)對過程已經(jīng)不是任何上心,,因?yàn)檠矍皠儇?fù)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
尤其是陳有年,,臉色煞白的如同一張白紙,周圍的適才還在討好自己的東林黨年輕俊秀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看徐光啟躺在長椅之上小睡的樣子,,自己就跟跳梁小丑沒有什么區(qū)別,。
沒錯,此時不僅僅是陳有年,,適才但凡是嘲笑過,,咒罵過徐光啟的人,此時都從心底止不住冒出這個想法,。
那就是徐光啟之所以敢在長椅上酣然長睡,,那是因?yàn)槿思矣惺愕陌盐铡?p> 就連徐光啟的摯友孫承宗都有些汗顏,對皇長孫說道:“殿下,,還是您慧眼如炬,,臣不該信不過徐大人?!?p> 當(dāng)然睡夢中的徐光啟如果知道,,大家這么想自己,一定會笑掉大牙,。
他之所以酣然大睡,,實(shí)在是因?yàn)樽约禾哿恕?p> 這些時日,徐光啟,、張雪年和孫元化三人,,為了制造各種工具,真的是傾盡所有心力,,起重機(jī)這東西看起來簡單,,但是要做到他既結(jié)實(shí)承重,又能靈活行動,,是非常難得,。
為了防止走漏風(fēng)聲,三個人不止一次親自將起重機(jī)組裝拆解,,再組裝再拆解,。
張雪年和孫元化尚且好一些,畢竟兩個人都年輕,。
但徐光啟畢竟年紀(jì)大,,身子骨大不如從前,再加上他是便負(fù)責(zé)消耗心神,,邊參與制作,,他的負(fù)擔(dān)最為沉重,能夠堅(jiān)持到今日,,其實(shí)完全靠一股精神頭撐著,。
如今心灰意冷,,萬分失意,這股子精神頭泄了,,人自然也就堅(jiān)持不住了,。
從躺在椅子上的那一刻開始,徐光啟就已經(jīng)昏昏沉沉的睡死了過去,,接著就是一場好長好長的夢,。
穿越時空,仿佛走進(jìn)了自己的半生,。
徐光啟竟然回到了童年,,從自己做主偷偷的掐掉家里棉花的頂心,被二叔追著揍出去十里地開始,,到后來自己金榜題名中了進(jìn)士,,成為家族的榮耀,一幕幕不停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里,。
接下來便是宦海的沉沉浮浮,。
老人常言,人在臨死之前,,會經(jīng)歷生前的一幕幕,。
“我這是要死了嗎?”
徐光啟也經(jīng)常做夢,,夢境經(jīng)常能給他奇思妙想,,讓他解決一個又一個連泰西人都困惑的難題。
但這一次卻不一樣,,這一次的徐光啟仿佛能清楚的感知自己在做夢,。
而且這夢從開始就沒有盡頭。
一次次自己備受打擊,,無奈之下告別朝堂,,回到津門種田,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睡夢中的徐光啟忍不住流出了淡淡的淚痕,,他不怕死,怕自己死的沒有價值,。
大明如同日暮西山,,正是需要人才拯救危亡的時候,自己這般死了,,跟白來一遭這時間有什么分別,?
“蒼天啊,你不能就這般帶走我??!”
夢里的徐光啟大聲對著蒼天呼喊,。
仿佛老天爺聽見了徐光啟的呼告,徐光啟的夢并沒有在碼頭這里截止,。
而是繼續(xù)走下去,,碼頭的比試因?yàn)檎埩瞬缓线m的人,雖然工具很先進(jìn),,依然輸?shù)靡粩⊥康兀旃鈫⒈黄雀胬线€鄉(xiāng),,重新過上了農(nóng)夫的日子,。
但他不甘心,每日在家里研究武器,,到最后他甚至研究出一種可以連發(fā)的火銃,,子彈跟細(xì)雨一樣密集。
而陛下在多年之后,,也終于想起了他,。
自己被封內(nèi)閣大學(xué)士,如愿以償?shù)淖寣O元化在昌平練兵,,給他們配備最精良的火銃,,辛苦三年得兵三萬,自己領(lǐng)著他們馳騁遼東,,打的努爾哈赤落花流水,。
但就在自己快要滅掉滿清的關(guān)鍵是,中原反賊四起,,不待自己率兵回歸勤王救駕,,君主就死在京師,大明覆滅了,。
“不要,!”
徐光啟在睡夢中驚醒,原來這只是一場夢,,可為什么那火銃如同暴雨一般的場面如此的真實(shí),?
徐光啟越發(fā)的疑惑,忍不住看了眼前兩眼,。
忍不住說了一句,,原來是夢中夢啊。
“一群孩子和老人家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呢,?”徐光啟重新躺會椅子上,準(zhǔn)備合上眼睛,,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收拾南明的殘局,。
可是這一次,,自己怎么也睡不著了。
而周圍的搬運(yùn)貨物的聲音又是那么真切,,徐光啟忍不住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
“嗯,真疼,,這竟然不是夢,。”
而那些一直辛苦搬運(yùn)貨物的對方腳夫,,見他們無論如何努力,,都追趕不上曹變蛟他們,終于崩潰了,。
很多人直接把貨物扔在地上,,罵罵咧咧起來。
見此,,
陳有年準(zhǔn)備偷偷溜走,,剛一轉(zhuǎn)身就見身邊兒不知道何時多了幾條彪形大漢,手拿枷鎖,,表情陰冷的看著自己,。
“陳大人,我們等候多時了,?”
“你們做什么,?我可是朝廷的御史!”陳有年面色慌張道,。
錦衣衛(wèi)卻不管他是身份,,直接把枷鎖套在身上,冷笑道:“知道你是御史,,陛下特意給你安排了御史的死法,,我們會抱著你撞金柱的?!?p> 陳有年這邊兒剛一出事兒,,山西的腳夫幫派就收到了消息,沒有了靠山的他們在這里堅(jiān)持已經(jīng)沒有意義,,當(dāng)下選擇灰溜溜的離開,。
最為難過的當(dāng)屬關(guān)鍵時刻背叛了徐光啟的趙如祖,此時他的額頭不住的冒冷汗,,已經(jīng)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了,。
指揮使劉大慶嫌棄的看了趙如祖一眼,罵了一句,,“爛泥扶不上墻,?!?p> 趙如祖無奈之下,正準(zhǔn)吩咐腳夫們趕緊撤下來,,別在給自己丟人的時候,,耳邊卻輕飄飄的傳來這么一句話,“大人,,事已至此,,何不殺了徐光啟,投奔大汗,?!?p> “你是?”趙如祖驚奇的看著身邊兒新收的家丁,。
那家丁從懷里掏出一張牙牌表明身份,勸說道:“大人,,此時殺了徐光啟,,還能立下功勛,投奔大汗,,若是等到徐光啟參你一本,,丟官罷職,到時候您可就真的麻煩了,?!?p> 趙如祖心中略作計較,打定主意,,將家丁喊來,,對他們說道:“徐光啟使用妖法,蒙蔽人心,,現(xiàn)在大家伙隨我殺了他,,本僉事必有重賞?!?p> 一群家丁雖然不知道大人搞什么幺蛾子,,但是關(guān)鍵時刻卻只能聽他的。
在趙如祖的帶領(lǐng)下,,家丁們腰懸利刃,,悄無聲息的往徐光啟的方向走去。
一群江南來的富商則一臉震撼的看著徐光啟的起重機(jī)和集裝箱,,止不住的贊嘆道:“徐大人器具之巧妙,,遠(yuǎn)甚于泰西之人。之前是我等短視了,?!?p> “是啊,,這下子咱們的貨有救了,一群孩子和老人都能有如此之高效,,換做尋常腳夫,,咱們的貨豈不是卸的更快?”
“大家快看,,那關(guān)鍵時刻背叛徐大人的趙如祖去認(rèn)錯了,。”
“天啊,,他竟然跪在地上磕頭了,。”
徐光啟并不是得理不饒人之輩,,而且今日之事里外透著玄乎,,到如今徐光啟都不知道這碼頭的事情是如何成的。
所以他也沒將趙如祖放在心上,,放心的準(zhǔn)備將趙如祖攙扶起來,。
卻不料剛才還哭的痛哭流涕,一副悔過自新摸樣的趙如祖忽然從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對準(zhǔn)徐光啟的心口便刺去,。
“徐大人小心?!?p> 趙如祖以為自己計劃得當(dāng),,一擊必中,卻不料曹變蛟早就得了張雪年的囑托,,早就在一旁領(lǐng)著十幾個孩子候著,。
趙如祖剛掏出匕首,曹變蛟就從袖子里掏出張雪年給他的短銃,,對著趙如祖的腦袋便是一銃,。
只聽砰的一聲,趙如祖的腦袋就被打的腦漿迸裂,。
第一次殺人的曹變蛟,,竟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恐懼,反而感覺異常興奮,。
對著那些正在干活的孩子和老人們喊道:“保護(hù)徐大人,!”
而適才三言兩語便說服了趙如祖的細(xì)作見勢不好,竟然沒有退縮反而大喊一聲道:“殺了徐光啟,,給大人報仇,!”
“不好,徐大人危矣,我要去救他,!”三岔河,,巨艦之上的孫承宗見狀,領(lǐng)著幾個錦衣衛(wèi)就要下船,,但巨艦行動不便,,他們短時間內(nèi)根本就救援不了徐光啟。
徐光啟明顯受到了驚嚇,,雙手撫著心口,,一臉呆滯的看著已經(jīng)成為爛泥一樣倒在地上的趙如祖。
這么個朝廷大員,,說死就死了,?
而自己身邊兒的娃娃,則如同戰(zhàn)場的老將一般,,指揮自若,,用稚嫩的聲音,指揮著一群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家跟趙如祖的家丁打了起來,。
不過趙如祖的家丁畢竟是精銳,,雖然一開始被阻擋,但是不消幾個呼吸,,就要突破防線。
眼看徐光啟性命不保,,忽然在旁邊兒的人群中殺出一對漢子,。
領(lǐng)頭的徐光啟卻見過幾面,正是張雪年的生死弟兄曹文詔,。
只聽曹文詔吶喊一聲道:“徐大人,,莫要擔(dān)心,休要害怕,,天津衛(wèi)曹文詔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