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來啦!”店小二連聲喊著跑去開門,。大門一開,,北風(fēng)卷著雪花撲面而來,天色昏暗,,都看不出是什么時辰了,。進(jìn)店的是一大伙客商,紛紛抱怨著這鬼天氣,??刹皇锹铮@南方下雪就是不爽快,,眼看天寒地凍,,陰冷刺骨,可這雪就是積不起來,,身上打顫,,腳下打滑,,人畜皆吃不消。一早雨雪交加,,到了下午便下起大雪來,,夜色將臨,離荊州府城尚有二十多里路,,旅人紛紛投店,,這個客棧很快住滿。
丘胤明,,陳百生,,和喬三也投在此店。從洛陽至此,,快馬用不了幾天時間,,日前路過荊門縣,,丘胤明想到了那挑起三思院和金刀薛家過節(jié)的郭千戶,于是讓祁慕田先行一步和盟主會合,自己則留下來打聽了一下,。果真,,這郭家在當(dāng)?shù)鼐褪且环綈喊?,?qiáng)占土地,,欺男霸女。于是當(dāng)夜便和陳,,喬二人找上門去,,將其痛打一番,劫了他家許多金銀,,還迫其給荊州知府寫下一紙撤狀文書,。這一舉干凈利落,三人都覺痛快,,尤其是喬三,,這兩日精神抖擻,飯量大增,。
這時,,三人圍坐店堂角落的方桌。店堂里人滿為患,,加了好幾副桌凳,,不斷有客人落座,叫酒叫菜,,店里人手不夠,,連燒飯師傅也出來招呼了。喬三等得焦心,朝小二叫道:“我們先來的,!怎么菜還沒燒好???”陳百生在桌下踢了他一腳道:“你不能收斂點(diǎn),。”喬三不滿,,“老數(shù)落我,。”又朝小二喊道:“菜不來你先上飯??!大冷天餓死人了!”
話說陳百生這幾日的確心中有事,。這次出來又不得不把女兒寄放在人家那里,,不知何日才能有個安生之處。做個山野小民不是出路,,唯有重新在江湖上混出個飯碗來才能長久,。照丘胤明所說,此行必要成功,,然后便能讓他有個謀生的好行當(dāng),。對丘胤明陳百生很是佩服,換成別人,,經(jīng)歷了這么大的變故,,想必消沉得很,而他倒是一點(diǎn)不見變化,,此行計劃詳細(xì)果決,,令人對接下來的行動十分期待。陳百生唯一牽掛的只是女兒,,最近與她頻頻分別,,放心不下,才會嫌喬三呱噪,。話說回來,,喬三這大聲一喊,飯菜倒是很快就上桌了,。
眾人大快朵頤,,店堂里亂哄哄的當(dāng)頭,大門又開了,,坐在門邊的人埋怨風(fēng)大,,可當(dāng)即便被呵斥了一句。眾人扭頭看去,只見進(jìn)來了兩個差人,,正指著方才埋怨的人道:“吵什么吵,,沒見差爺心情不好嗎?”那人嘟噥了一句,,便回過頭去自顧吃飯了,。差人環(huán)視了一眼店堂,對小二道:“快給我們清個房間,,燙酒上菜,,這鬼天氣!”回頭對身后戴著枷的犯人罵道:“就為了你這鳥賊,,害得我倆奔波受凍,。到了荊州有你好受的!”
二官差拽著犯人在眾目睽睽下穿過店堂,,徑直往后面的客房去了,。那犯人雖然一直低著頭,可臉面卻熟,,竟是清流會原來的三當(dāng)家孫元,。丘胤明自語道:“他怎么淪落到這地步了?!?p> 一夜風(fēng)雪呼嘯,,次日清晨,四野銀裝素裹,,三人上路時朝陽已升,,官道上冰雪融化,疾行無礙,。離開旅店時丘胤明向店家打聽,,得知兩名官差押著孫元已經(jīng)上路了。行了五里多,,果見前方二官差執(zhí)杖,,孫元戴枷踟躕而行。
“老大,,要不要截住問個清楚,?”陳百生勒馬道。如今稱“大人”已然不妥,,之前反正也如此稱呼過,,順口便用了,丘胤明亦不置可否地默認(rèn)了,。聽他這么說,,便道:“好,我正有此意?!?p> 三騎颯沓而前,,轉(zhuǎn)眼將官差和孫元圍在了路中。差人唬了一跳,,仰面看著高頭大馬上面色不善的來者,,頓時沒了底氣。一差人將手按上腰刀,,咽了口口水,,大聲壯膽道:“哪里來的狂徒!我們是官府公干,,你們想干什么!”
孫元一眼就認(rèn)出了丘胤明和陳百生,,方要開口,,即被丘胤明搶先道:“知道。二位差爺,,前面路不好走,,把犯人留下,我犒勞些銀子給你們,,回頭吧,。”輕描淡寫一說,,把那差人差點(diǎn)噎住,,又朝丘胤明仔細(xì)打量了幾眼,那腰刀怎么也抽不出來,。這時,,身后那年輕些的差人舉著棍子杵上前來道:“大膽賊人!光天化日,,竟敢阻攔官府……”話未說完,,就被另一差人一把拉住,小聲道:“小王,,別亂來,,我看這幾個惹不得?!?p> 丘胤明笑了笑,,從馬鞍袋里摸出兩個銀錁子,說道:“多吃了幾年衙門飯的果然明白些,?!睂y子伸向為首的差人道:“這些拿去吧,可不虧待你們?!庇謱δ悄贻p的道:“若還不明白,,別怪我們不客氣?!?p> 年輕差人瞪著眼睛還欲還口,,被為首的扯住,上前接過銀子,,對丘胤明拱手道:“多謝大爺,。人你們盡管帶走?!?p> “你……”年輕差人怒目結(jié)舌,。為首的道:“小王,你死腦筋啊,。這么多錢他娘的摳門太爺手下幾時能賺到,!大不了不吃這窩囊飯了。你要打你打,,我走了,。”回頭對三人道:“三位大爺走好啊,?!睆阶阅_底抹油了。
那年輕的愣在原地,,喬三看得心焦,,脫口道:“你個傻子,給錢還不好,,是不是要給你幾個拳頭才清醒吶,?”那差人被他的大嗓門驚了一機(jī)靈,似乎明白過來,,回頭拔腿去追另一個差人,,嘴里喊道:“老牛——老?!鹊任已?!銀子還沒分我呢——”
孫元驚魂未定,望向丘胤明道:“大人……你,?”丘胤明下馬來,,抽刀砍了他的枷鎖,道:“這里說話不方便,,跟我們走,?!?p> “去哪里?要我干什么,?”孫元一頭霧水地問道,。
陳百生策馬上前,伸手道:“到了荊州你自會明白,。上馬吧,。”
進(jìn)了荊州城,,便有祁慕田的人前來接應(yīng),,一行人直往蘭庭居??蜅:竺鎯稍旱目头恳驯晃骱C说娜笋R包下了,。剛下馬,就看見祁慕田從偏門出來,,笑著向丘胤明道:“荊門縣的事了結(jié)得這么快,。”
“還不是那郭千戶太不經(jīng)打,。錢財?shù)拐媸嵌啵瑳]白跑一趟,?!币贿呎f著一邊往里走,丘胤明見他好奇地看孫元,,便道:“他不知怎的被官府捉住了,,押送荊州府,看著怪可憐,,我便將差人打發(fā)了,。”孫元是認(rèn)得祁慕田的,,上次受張?zhí)靸x指使,,下毒暗害未能得手,此時見面不敢正視,。祁慕田卻笑著對他道:“孫三當(dāng)家,,許久不見,過去的就別在意了,,請,。”
進(jìn)門之后,,祁慕田對丘胤明道:“盟主他們也是昨晚剛到的,,這兩個月來的確發(fā)生了不少事啊,。你們來得正好,大家正需要一起商議一下,?!?p> 之前同恒靖昭總共也只見過三次面,都不甚和洽,,丘胤明心里有幾分介意,,不知他如今的態(tài)度是否有所改觀。這時,,數(shù)人已步入后院的主屋,,只見屋里或坐或立有不少人。主座上自是恒靖昭,,身邊最上手的座空著,,該是祁慕田的,依次是史進(jìn)忠和兩個面生的年輕人,。丘胤明猜想,,他們想必皆是恒雨還的師兄。而坐在對面的兩人則與西海盟這些人的氣質(zhì)有所不同,,一人高冠素衣,,極為俊朗出塵,另一人秀才打扮,,白白的手上戴著一只顯眼的祖母綠石戒指,。丘胤明想起出洛陽來荊州的路上,祁慕田說過,,月前盟主到懷月山莊后,,寫信告知祁慕田,說少莊主司馬辛在杭州為白孟揚(yáng)的父親治病,,而盟中近日生變,,急需人手,請祁慕田寫信聯(lián)系司馬辛,,邀他援手,。此時,眼前這個俊朗青年大約就是司馬辛了,,而這秀才不知何許人也,。
眾人多有面生,祁慕田便為各人互相引薦了一番,。丘胤明這才知道,,這秀才竟是當(dāng)初讓東方鏢局大失臉面的神偷房通寶。那兩個不認(rèn)得的青年,,一個是恒雨還的四師兄楊錚,,另一個則是上次在荊州時從祁慕田口中聽聞,,同恒雨還的三師兄杜羽一道出走的五師兄石磊。
落座之后,,有些出人意料地,,恒靖昭主動微笑向丘胤明道:“你的事我都已知道。如今差不多該稱你一聲賢侄,?!鼻鹭访鞒钅教镂㈩櫍娝嫔纤朴行θ?,心知幾分,,即回禮:“不敢當(dāng)。日前多有得罪處,,望盟主海涵,。我此來荊州,有意繼續(xù)完成巡撫時未完之事,。若有幫得上盟主的地方,,我亦不會推辭?!蔽堇锉娙藢λ嗌儆兴獣?,亦知他如今乃是個逃犯,還如此口氣和盟主對答,,頓時幾人側(cè)目,。恒靖昭卻不以為然,神色不變道:“好,,我也希望今后同賢侄多合作幾番?!?p> 至此,,便要先說西海盟這兩月來的行蹤。
九月初,,恒雨還傷情已穩(wěn)定,,司馬辛和房通寶亦在收到祁慕田書信后趕來洛陽與盟主會面,恒靖昭遂帶了眾人直沖回春霖山莊問罪,。之前從祁慕田和高夜的消息中得知,,狄泰豐和制毒的萬道士關(guān)系密切,這毒多半就是萬道士所配,。恒雨還的意外令恒靖昭怒火沖霄,,失了向來的沉著,出門時口口聲聲說著,,要踏平春霖山莊,,好在一路奔波讓他冷靜下來,,到了歸州,不失禮節(jié)地先書信通知,,然后方帶著人陣仗威嚴(yán)地上門而去,。
豈知欲尋之人皆不見蹤影??勺钭屓顺泽@的卻是杜羽竟然做了春霖山莊的三莊主,!當(dāng)他和朱莊主一并出來時,令西海盟大眾瞠目結(jié)舌,。
朱莊主雖面有些懼色,,但依舊不卑不亢直言,暗箭下毒的確是龍紹的主意,,但老宗主并不知曉,,知道這事后對龍紹怒加指責(zé),早在多日前已帶著他回到巫山舊地讓他面壁思過去了,。狄泰豐也因為此事被老宗主責(zé)難,,暫時離開,不知其所在,。
于是這次大張旗鼓的會面匆匆結(jié)束,,雖然氣氛緊張,但雙方終究以禮相待,。從春霖山莊出來后,,恒靖昭即刻安排所有的人兵分兩路,讓史進(jìn)忠和楊錚從荊州府的都指揮李炬家里開始重新追蹤張?zhí)靸x的下落,,而司馬辛和房通寶則暗中留在春霖山莊附近,,看他們到底有什么花樣,并想辦法找出萬道士,。遣出人馬后,,恒靖昭單獨(dú)一人朝巫山而去。
且說恒靖昭一路沿江而上行至巫山縣,。依他猜測,,這位老宗主雖然不愿透露姓名,但以其在荊楚武林中的顯赫聲望推斷,,他必不是個隱沒世外之人,,隱姓埋名或有別的目的,也許是為了躲避仇家,。這樣的人,,在其常年居住地也必是個名人。果然,,到了巫山縣城稍加打聽,,便得知許多關(guān)于老宗主的傳聞軼事,,尤其在江邊碼頭,好幾個老船工都知道去往他住所的道路,,一聽說這位客人要去拜訪,,卻都紛紛來勸道,那地方去不得,,在絕壁險峰之上,,猿猱難度,連采藥的人都很少去,,除了他的兩個徒弟,,就從沒人去拜訪過。不過,,在恒靖昭出了個好價錢后,,兩名船工答應(yīng)送他一程。
這日天陰,,云含雨色,,船沿大寧河向北,兩岸山勢幽麗,,峰谷奇絕,,遙望云霧繚繞處,蒼翠欲滴的山峰若隱若現(xiàn),,形態(tài)隨著舟行處時時變幻,,靈動莫測,仰視崖間飛瀑流白,,低頭一彎江水深碧,。經(jīng)過一段白浪湍急暗流洶涌的險灘后,兩側(cè)山壁漸漸靠攏,,頭頂天低云暗,,霧氣迷蒙,耳邊不斷傳來石崖下泉水滴落江面之聲,,時有慘慘陰風(fēng)從崖壁之間吹過,寒意拂入衣袖,,浸入心扉,。
恒靖昭立于船頭兀自觀景沉思,忽聽老船工道:“客官,,前面就快到啦,。”他轉(zhuǎn)過身來,,見老船工指著前方崖底的一處淺灘,,“船就只能送你到這了,,里面的路聽說還長著呢?!?p> 船??恐翞┻叄钕绿搴?,另一個年輕些的船工送他下了船,,道:“我送你一段吧?!焙憔刚阉念?,只見那一塊突出的崖壁之后,竟是一段棧道,,狹窄陳舊,,早看不出年歲。船工道:“這段路好走的,,不過到了上面客官就明白了,,倘若不去了,我們?nèi)运湍慊?,沒關(guān)系的,。”恒靖昭笑道:“先去看看再說,。”于是跟在船工身后,,慢慢朝山里面走,。古藤幽草,秋意蕭蕭,。行間,,恒靖昭忽問:“這里杳無人煙,那老宗師如何能夠搭船出去,?”船工道:“聽說還有一條過山的路,,比這條長,更難走,,那可真的沒人知道了,。”
沿棧道走過兩條山壁,,不覺已至半山腰,。云霧低垂,四周水汽彌漫,鬢發(fā)胡須都濕漉漉的了,。忽然眼前開闊,,腳下道路已絕,面前乃是一處斷崖,,崖下霧氣升騰,,看不清有什么,崖上橫著一棵死樹,,一頭搭在對面的山崖上,。隱約能看見對面有一條羊腸小道向深山中去。船工道:“就是那條路往下直走,??凸伲缇秃湍阏f,,從前也有人慕名想去拜訪,都是走到這里就回頭啦,?!焙憔刚鸦仡^道:“多謝指路?!蔽吹却ぴ賱瘢缇惋w身而起,,在枯樹枝頭輕輕一點(diǎn),端落對面,。驚得那船工呆立在崖邊,直到看不見恒靖昭的背影,。
山路盤旋,,陡峭非常,而景色瑰麗,,更勝前般。人道巫山之美在云霧,,風(fēng)雨陰晴,,造象萬千,有蓬萊仙山之縹緲出塵,,又兼地府幽都之詭異迷譎。獨(dú)行在幾無道路的狹壁險峰之間,極目云蒸霧罩,,山如寸碧,,不見真容,再有猿聲四起,,天地間更顯得空落落,。到底是什么樣的變故使得這位宗師人物蟄居此處,以待東山再起呢,?恒靖昭心中疑惑萬千,。當(dāng)日對下屬直言要獨(dú)訪巫山時,眾人紛紛勸阻,,但恒靖昭自有想法。這老宗師看來比較通情達(dá)理,,龍紹是他的愛徒,,要動武尋仇沒那么容易。龍紹為何要對恒雨還下這樣的陰手,,實在令人不解,,他很想當(dāng)面問個清楚。既然不想動手,,那何懼一個人光明正大地去拜訪,。
不知不覺暮靄漸沉,蒼云漠漠,,黛色連天,,不知離老宗主的居所尚有多遠(yuǎn),正思量著要找地方過夜,,忽聽云霧中傳來一陣悠悠的竹笛聲,,婉轉(zhuǎn)凄美的曲調(diào),讓人心頭沒由來地一顫,。恒靖昭素愛聽笛,,此時駐足細(xì)聽,辨清了笛聲飄來的方向,,尋聲而去,。
行過一道山梁,沿坡走入山谷,,耳邊傳來泉水潺潺聲,,那笛聲借著水聲,越發(fā)地動人心魂,。恒靖昭快步攀過山石,,眼前忽現(xiàn)一潭碧水,山崖上一線細(xì)細(xì)的瀑布飛落,在將要消失的天光里,,如大小珍珠一般落到潭中,。水潭邊有一座吊腳小屋,屋檐下掛著盞油燈,,吹笛人盤腿坐在門前,,見有人,一雙星眼掃視而來,。
恒靖昭兀然驚詫,,這人不是龍紹么!
龍紹看清了來人面目,,亦是一驚,,放下笛子,飛快操起身后的長鞭,,端立戒備,。二人隔潭對視。恒靖昭慢慢地沿著潭邊朝小屋走,,龍紹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終于忍不住道:“盟主,你是來找我報仇的么,?”恒靖昭不緊不慢道:“報仇,,還談不上。我的女兒不是你能殺得了的,?!?p> 龍紹臉色微變,“她竟然沒死,?!?p> 恒靖昭冷聲道:“讓你失望了?!?p> “哼,。”龍紹微微冷笑一聲,,“沒死也半條命,。怎么,盟主要我償還,?那就動手吧,。”一手?jǐn)€緊了長鞭,,青筋皆現(xiàn),。
恒靖昭看出了他的緊張,,仍舊慢慢地朝他走,一面道:“你認(rèn)為我殺不了你嗎,?”
龍紹沉了口氣,,“試過才知道?!?p> 恒靖昭背在身后的手此時亦握上了劍柄,心中已暗暗地盤桓了好幾番,。聽說龍紹功夫很不錯,,一時間恐怕拿他不下,倘若驚動老宗主反而不好,,可女兒被他害成這樣,,現(xiàn)在有機(jī)會單挑仇敵,竭盡全力未必不能一舉殺之,。來去糾結(jié),,終未出手。
龍紹見他沒有動手的跡象,,不免有些詫異,,可不敢放松,一臉戒備道:“盟主既然不來報仇,,有何指教,?”這時,恒靖昭已步至樓前,,面若冰霜向他道:“我問你,,我的女兒并未得罪你們春霖山莊的任何人,為何下這樣的毒手,!”
龍紹目光一閃,,后退了一步,收起架勢道:“盟主,,我就開門見山明說了吧,。我們開宗立派,為的都是爭霸江湖,,你女兒本領(lǐng)太高,,即使現(xiàn)在不是,將來必定是我們的絆腳石,。我只是想防患未然而已,,既然失敗了,這個罪名我擔(dān),。將來再看大家各顯神通吧,?!焙憔刚褯]想到他竟是這樣的想法。龍紹坦然地看著他道:“盟主,,換作是你,,這樣的手段你想必也會用的?!?p> 這年輕人比他想象中更兇狠,,恒靖昭一腔怒火頓時被心頭的陰云籠罩,這回答讓他無法反駁,。的確,,江湖殘酷,什么手段都是用得出的,。許多念頭飛快在腦海中閃過,,恒靖昭壓下雜念,緩慢而又強(qiáng)硬地說道:“二莊主,,這個理由我收了,。今日不動干戈,我是來拜訪你師父的,。來日,,必讓你為此付出代價?!饼埥B點(diǎn)頭道:“好,。那今日盟主便是客,不介意的話就在這里安歇一宿,,明日我?guī)闳ヒ娢規(guī)煾?。?p> 將恒靖昭請進(jìn)小屋,,龍紹收拾了一些日常物品便要離開,,出門時,恒靖昭問道:“你師父住在哪里,?”龍紹回頭道:“就在屋后的半山上,。師父很欣賞令嬡的武功,所以讓我每日在山洞面壁思過,?!闭f罷又自顧陰沉地笑了笑,“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
恒靖昭心中思量,,他這行為作派,,也不知是哪里學(xué)來的,。
“明早我?guī)闳ヒ妿煾浮,!饼埥B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離開了。
是夜,,星月無光,,山谷里只聽得見泉水和龍紹的笛聲,前者泠瀧幽咽,,后者穿宵蝕念,。
次日一早,晨光方現(xiàn)時,,龍紹便回到小屋,準(zhǔn)備飯食后,,引著恒靖昭一同從屋后的小路往半山去,。濃霧消散,朝陽的光芒一掃昨日山中的陰郁景象,,清風(fēng)揚(yáng)揚(yáng)拂面而來,,如行仙境。仰望崖間,,密草葛藤掩映之下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巖洞,。走了不多時,拐過一層崖壁,,眼前忽現(xiàn)一人來高的洞口,。龍紹點(diǎn)起火把,二人進(jìn)入,。這山洞里面頗為寬敞,,沒有泉水,比外頭干燥,。
不多時,,已入山腹,前方忽現(xiàn)一線天光,,四周亦豁然開闊,,乃是一處天然石室。抬頭仰望,,那天光來自石壁上方的罅隙,。石室中央有一方木榻,幾樣簡陋的家什器具,,老宗主盤腿端坐榻上,,一束天光照在他消瘦的面頰上,,更顯其額角分明,面容肅穆,。
龍紹將火把放在架子上,,上前施禮道:“師父,西海盟主到訪,?!?p> 老宗主睜開眼,見恒靖昭端立在石室一頭,,起身下了榻,,略整衣衫,正色上前,,朝恒靖昭恭敬一拜道:“小徒妄自亂行,,老夫在此替他向盟主賠罪?!?p> 見這高居人上的宗師如此真心下禮,,恒靖昭倒是怔了一下,亦回禮道:“宗師心意,,恒某領(lǐng)了,。小女暫且無恙?!崩献谥魉坪跛闪丝跉?,道:“那就好。盟主請坐,,紹兒,,看茶?!?p> 龍紹面無表情,,在一旁燒水沏茶,耳朵仔細(xì)聽著二人的談話,。少頃,,聽恒靖昭道:“我看宗師心懷宏圖,創(chuàng)立春霖山莊為的定也不只是揚(yáng)名荊楚,,卻不知,,為何到如今依舊不愿透露姓名,難道是為了什么難以再提的舊事,?”龍紹側(cè)目朝師父看去,,只見他眉角微微跳了一下,面色不變道:“確有舊事,??扇粢俅螕P(yáng)名天下,,也得等到我問鼎武林的那一日?!饼埥B心頭一動,,師父從來不愿說起任何舊事,雖然知道他這么多年處心積慮地壯大春霖山莊,,可卻從不曾聽他說什么“再次”揚(yáng)名天下的話,。這時,不免對恒靖昭另眼相看,,對師父的過去越發(fā)地疑惑,。
恒靖昭仔細(xì)端詳這個人,努力回想過去江湖上的出名人物,,可時光如梭,,人事紛紛,英雄豪杰皆如過眼云煙,,哪里想得起來,。于是微微一笑,說道:“若我料得不差,,宗師也想借著明年的杭州盛會一展身手,讓天下英雄俯首,。時間過得真快,,離上次盛會都快三十年了?!崩献谥饕嘈Φ溃骸叭松喽贪?,怎能不好好把握?!?p> 二人聊了數(shù)盞茶的時間,,恒靖昭起身告辭。老宗主將他送至洞口,,讓龍紹為他指點(diǎn)出山的道路,,即別,又道:“盟主,,你我雖不同道,,但我敬你辦事有禮數(shù),明年杭州再會,,我必以真面示人,,到時候看各自能耐吧?!焙憔刚压笆值溃骸白趲煹囊馑嘉颐靼?。來日見分曉,。告辭?!?p> 出山的道路果真如同昨日船家所言,,極為崎嶇難行。恒靖昭回想著老宗主的言行,,上回在春霖山莊交鋒時,,只覺得他是個武功超群不可一世的宗師,可今日對面相談,,卻覺得他渾身無處不散發(fā)的堅韌之態(tài)下,,卻藏著隱忍多年的悲戚。不知是什么滔天的仇恨讓此人隱沒多年,,為得一朝一鳴沖天,。看他每走一步肩膀一沉的樣子,,不由得讓人心生敬佩,。看來,,這次杭州盛會又將風(fēng)起云涌,,新仇舊恨紛至沓來。想到此處,,免不了心潮澎湃,。
從巫山歸來,不久就有了新的消息,。
由于龍紹的獨(dú)斷之舉使得春霖山莊同西海盟結(jié)下了大梁子,,朱莊主無法補(bǔ)救,老宗主又一氣歸山,,于是只能召集了眾多武林同道來坐鎮(zhèn)山莊,,司馬辛和房通寶著實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潛入山莊探查。從之前信息中已知,,狄泰豐養(yǎng)著萬道士在山莊的別院里囚禁多人試毒,,于是二人首要之舉便是尋到了那個院落。果然,,狄泰豐和萬道士走得倉促,,不僅囚徒還在,連許多藥材,,煉成或未成的毒藥都沒來得及收拾帶走,。一日晚間,二人進(jìn)入其中,先將萬道士的配方偷了個干凈,。隨后一日,,二人招來盟主留下的西海盟下屬,略施調(diào)虎離山之計,,在山莊的其它幾座別院放了數(shù)把火后,,將囚在那里的十來個人全數(shù)救了出來。
回到荊州后,,司馬辛便將萬道士的配方細(xì)細(xì)琢磨,,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將那些人身上的積毒大致解了,。原來,,這些人都是家住這一帶的習(xí)武之人,有的是小鏢局的鏢師,,有的是走四方賣藝的,,有的是小幫派里跑腿的,還有一個竟然是岳陽神劍山莊的小輩弟子,。聽那弟子說,,數(shù)月前,神劍山莊的人探到了萬道士的老巢,,準(zhǔn)備集結(jié)了人手前去捉拿萬道士,。他和另兩個同門想出風(fēng)頭,聽說萬道士的武功不強(qiáng),,便私自相約先去一步,,哪知被萬道士設(shè)計捉住,醒來已在黑牢,。
話說這些人被救出來時皆不省人事,到現(xiàn)在也不知,,這幾個月都是被囚在春霖山莊,。司馬辛本來想告訴他們真相,可仔細(xì)一想,,如今仍在春霖山莊的地盤,,倘若這時將此事傳揚(yáng)出去,他們必會否認(rèn),,說不定還要反指西海盟污蔑,,不如暫待。
而此時,,楊錚傳回消息,,張?zhí)靸x一直跟在都指揮李炬身邊,常居軍營,行刺困難,。二人跟隨李炬的行程到了常德衛(wèi),,好不容易找到了張?zhí)靸x的住處,找準(zhǔn)時機(jī)出手,,誰知半路竟然殺出了杜羽和石磊,。杜羽的功夫在楊錚之上,石磊和史頭領(lǐng)亦是勢均力敵,,二人斗不過,,讓杜羽帶著張?zhí)靸x走了??墒潞?,石磊竟轉(zhuǎn)了回來,一臉愧色對二人下拜,。原來,,當(dāng)初杜羽出走,石磊心里雖反對,,可還是依了多年的情分跟隨其后,。后來,杜羽和張?zhí)靸x又見過幾次面,,在張?zhí)靸x的巧言之下,,動了投靠春霖山莊的念頭。老宗主最是愛才,,見他前來投靠,,自是高興,即讓他做了三莊主,。石磊卻左右為難,,這些日子一直與杜羽若即若離地保持著聯(lián)系。此番違心地幫杜羽解救了張?zhí)靸x,,卻是再也不能心安,,一咬牙回來了,向盟主自悔罪過,。
經(jīng)了這一串的事,,已臨近十月末,將諸般細(xì)末衡量一番,,恒靖昭決定,,先去尋萬道士。有神劍山莊的那名弟子帶路,,很快便找到了那所道觀,。上次神劍山莊前來圍剿時,,萬道士已隨狄泰豐到了春霖山莊。來者撲空后,,一把火燒了道觀了事,。不過,也是這萬道士作惡多端,,命中該絕,,從春霖山莊走得倉促,未多想便回了老家,,料想過了上次那關(guān),,如今應(yīng)該無人再來。誰知,,竟被西海盟的人抓了個正著,。一見這惡賊,恒靖昭恨不得立刻將他五馬分尸,,可稍稍冷靜一想,,還是將他活捉了回來。
再說當(dāng)下,,眾人聚在蘭庭居的后院里各自陳述了近來所為,。聽罷,祁慕田道:“萬道士捉得正是時候,?!焙憔刚腰c(diǎn)頭:“我也是想著,活捉了他,,就是抓住春霖山莊一個把柄,。如今還得想個辦法把這件事傳揚(yáng)出去,既要傳得響,,又要讓人信服,。”
祁慕田道:“依我看,,要讓和春霖山莊關(guān)系好的大門大戶都知道,,不如邀請他們來聚聚,到時讓萬道士親口說,,這些時日他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看春霖山莊還有什么話說。即使他們想方設(shè)法地推諉,,想必也是洗不干凈的,。”眾人聽言,都覺有理,,史頭領(lǐng)道:“這個好辦,,上次開山大會,來了誰我都記得,,咱們即刻給這些人寫信,,邀請他們前來相聚,如何,?”祁慕田略思,,卻道:“這些人多半視我們?yōu)槌饠常团抡埐粊??!?p>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丘胤明道:“有一人或許能替我們來邀請,。紫霞居士陸長卿,。”
史頭領(lǐng)道:“此話怎講,?”
丘胤明道:“我和他有一些交情,。這個人交游甚廣,最喜歡此等聚義之事,。西海盟起先南下湖廣時,,不就是他召集了許多武林人物前來鬧了一通么。這回抓住了臭名昭著的武林?jǐn)☆?,若請他來主持這個聚會,,他一定樂意。還有,,日前大小姐和我?guī)土怂粋€大忙,。我想,他應(yīng)該愿意來的,?!?p> 祁慕田聽言,點(diǎn)頭道:“你不說我差點(diǎn)忘了,,不妨試試看,。這樣吧,你我即刻動身去大洪山三思院,。不過,,我們這么多人聚在荊州城里,時日久了不大妥當(dāng),?!焙憔刚奄澩?,斟酌一下道:“要不,仍舊遷到江對面上次落腳的地方去,?!?p> 見祁慕田未說話,丘胤明側(cè)目朝戰(zhàn)戰(zhàn)兢兢立在一旁的孫元看了一眼,,對恒靖昭道:“盟主,,若我猜得不錯,張?zhí)靸x被杜羽救走之后,,想是回春霖山莊避難了,,這清流會他如今一定無暇顧及,何不趁這時候一舉收入囊中,。落腳的地方便也有了,。”
恒靖昭一笑,,“丘賢侄,,你算計得倒好。我知道你對清流會的一些東西很感興趣,,現(xiàn)在由我代勞,,省了你的事了。好,,反正也是舉手之勞,,就依你?!鼻鹭访髌鹕砉笆值溃骸岸嘀x盟主,。”
商議妥當(dāng),,眾人即分頭行事,。丘胤明當(dāng)晚暗至荊州府衙,將郭千戶的撤狀文書攤到了知府的面前,。那荊州知府當(dāng)然認(rèn)得丘胤明,,卻怎么也料不到,這個犯了大案被押送到京城,,三司會審之后便音訊全無的上任巡撫,,如今一副江湖強(qiáng)人的模樣出現(xiàn)在他眼前。驚嚇之后不敢造次,,立即下令撤銷對賀大成的通緝,。辦完此事,丘胤明和祁慕田二人方快馬出城往大洪山去,。
不出所料,,得知二人來意,陸長卿一口答應(yīng),。聽聞丘胤明在荊門縣所為之后,,更是感激不盡,當(dāng)即啟程往荊州同盟主會面,。另一頭,,恒靖昭帥眾不費(fèi)吹灰之力拿下了清流會的總舵,遣散了一干烏合之眾,。想著孫元為人老實,,他那拜把子兄弟劉立豪也算能干,便暫時將此二人留了下來,,尚未作安排,。丘胤明回來時,恒靖昭將藏在密室里的一堆文卷交給了他,。
手捧這堆散亂的文卷,,心里真有些百感交集??伤D(zhuǎn)念一想,,即便當(dāng)初拿到,未必就能夠在堂上翻案,,如今有這些在手,,他自有別的用處。
這日午后,,喬三興沖沖地跑到丘胤明的房間里,,神情高昂,沖著丘胤明和陳百生道:“什么時候去,?想不到這把戲今天也輪到我來玩兒,。”
陳百生笑道:“三弟,,你急什么,,還早呢,再睡個午覺走也來得及,?!?p> 原來這幾日間,丘胤明將那些文卷仔細(xì)地理了一遍,,幾年內(nèi)張?zhí)靸x賄賂過哪些官員,,以及這些官員平日里做下的見不得光的事,相互間的利益往來,,諸般紛雜,,一眼讀過眼花繚亂,,不禁暗暗佩服張?zhí)靸x做事細(xì)致?;艘环Ψ?,又和孫元及劉立豪細(xì)談,方將這些涉事官員的主要劣跡糾出,,心中有數(shù),。眼下身在荊州,不妨就從劉太監(jiān)和姜御史等人下手,。
入夜時分,,長湖畔的桐華館外掛上了大燈,門板擦得錚亮,,青衣仆從頻頻進(jìn)出,,正是要舉辦雅集的模樣。話說這雅集自從夏天那次之后,,便不知為何停了幾個月,,直到臘月里方又開門迎客。附近的百姓眾說紛紜,,有人說,,清流會的老大生病了,有人說,,他們生意上虧了本,,所以,今日桐華館外張燈結(jié)彩,,門里樂聲悠揚(yáng),,引來不少看熱鬧的閑人。
只見三當(dāng)家孫元依舊站在門口殷勤地迎接客人,,較往日有所不同的是,,二當(dāng)家劉立豪竟也陪同在一旁。只見一撥撥客人乘轎騎馬坐車而來,,二位當(dāng)家滿面笑容地將他們請進(jìn)大門,。這回似乎搞得特別熱鬧,樂班從天黑就開始演奏,,一曲接一曲,,幾不停歇,傳得很遠(yuǎn),。
夜色漸濃,,眼看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劉立豪提起袖子掖了掖腦門,寒冬臘月的,,當(dāng)然沒汗,,可他還是覺得口干舌燥。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冊,,對孫元道:“都進(jìn)去了,,還差一個劉公公?!睂O元回頭朝門里瞄了一眼,只見門廳里燈火輝煌,,兩個樂班仍舊輪番上場,,奏得熱火朝天,對劉立豪道:“大哥啊,,這回咱們就跟著丘老大算了,。你看,上次他一句話,,恒盟主就幫他把這里擺平了,,那個大頭頭祁先生又對他那么好。再說,,人家從前當(dāng)過大官,,跟他說不定將來還能有些前途?!眲⒘⒑赖溃骸澳阏f的有理,。可我就怕,,我們跟過張當(dāng)家,,和西海盟結(jié)了這么大的梁子,將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么做人,?”孫元嘆道:“大哥,你愿意再回去做那販鹽的勾當(dāng)嗎,?看我這回,,沒人罩著,一不小心就溝里翻船了,?!?p> 原來,那次被丘胤明派人抓住,,供出了張?zhí)靸x諸事,,畫了密室地圖之后,孫元便離開了清流會,,為了生計只得重操舊業(yè),,販賣私鹽,。結(jié)果一次運(yùn)輸途中被官府盯上,寡不敵眾,,鋃鐺入獄,,被轉(zhuǎn)送荊州府的途中巧遇丘胤明,才得脫身,。
孫元又道:“大哥,,別的我也說不清,只是覺得,,這丘老大比張當(dāng)家光明正大多了,。就說這回,對付這些貪官的法子,,我看挺好,。”劉立豪雖有些猶豫不決,,但也覺他說得有道理,,便道:“眼下大概也只有這出路最好了。老弟,,可我不得不說,,要在他手下混飯吃,恐怕也不容易,?!?p> 二人正小聲交談,只見遠(yuǎn)遠(yuǎn)的來了一頂四人轎子,,孫元眼睛一亮道:“劉公公來了,。”劉立豪即刻整了整衣衫,,下臺階迎上前去,。
劉太監(jiān)從轎子里探出身來,抬眼見到劉立豪,,笑道:“二當(dāng)家怎么親自出來迎接,,咱家受之有愧啊?!?p> 劉立豪滿臉堆笑深深一恭道:“劉公公言重了,。清流會前些日子出了些麻煩事,怠慢了諸位,,實在過意不去,。今日特意備下薄酒,請貴客們前來一聚?!眲⑻O(jiān)朝門里一望,,道:“今天真熱鬧!喲,,三當(dāng)家也在,。”孫元上前施禮道:“公公,,好久不見,,氣色越發(fā)地好了?!?p> 一番恭維,,將劉太監(jiān)請入了大門。劉立豪陪他走在前面,,孫元眼看二人已穿過前廳,,隨即向暗處打了個信號,,一下子竄出來幾個人,,將劉太監(jiān)的隨從綁了,從小路押往后院,。樂聲嘈嘈掩蓋,,做得無聲無息。
劉立豪陪著劉太監(jiān)有說有笑進(jìn)了二門,。劉太監(jiān)一只腳剛跨進(jìn)門檻,,忽然一條大漢不知從哪里現(xiàn)身,橫到眼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劉太監(jiān)沒來得及驚呼,嘴里便被塞進(jìn)一團(tuán)抹布,。而劉立豪亦立馬翻臉,,將他雙手反扣,掏出條繩索捆了個結(jié)實,。
這躲在門后的大漢正是喬三,,此時朝驚惶失色的劉太監(jiān)瞪眼一笑道:“你這鳥人好大架子,到現(xiàn)在才來,,害得大爺在風(fēng)堆里好等,。”拽著劉太監(jiān)便往后頭臨湖的水亭子里大步而去,。
伸入湖中的回廊里沒點(diǎn)燈,,夜風(fēng)吹動湖水,帶來刺骨的寒氣,離岸最遠(yuǎn)的北面水閣中亮著簇簇火把,,十來個五花大綁的人坐在花廳當(dāng)中,,雖然中間點(diǎn)著個火盆,可哪里擋得住這深冬夜里的濕冷,,數(shù)人已縮著脖子瑟瑟發(fā)抖,。喬三將劉太監(jiān)按上板凳,拍拍手道:“都齊了,!老大,,開審吧?!眲⑻O(jiān)這才看清,,端坐在太師椅上的人竟是上次在荊州犯下轟動大案的前巡撫大人,惶恐不已間,,轉(zhuǎn)頭四顧,,冷不防和對面的姜御史看了個對眼。那姜御史也被塞上了嘴,,眼里既是憤怒又是懼怕,,臉凍得發(fā)青,看上去極是怪異,。
丘胤明冷眼將這十幾個人審視了一番,,說道:“眾位,月前就想把你們都請來問話,,可天時不利,,耽誤了這些時日,今天才能都聚在一起,?!币娮杏腥怂坪鯇嵲诮蛔『洌銓倘溃骸叭?,麻煩你把門窗都關(guān)上,,嘴也不用塞了?!?p> 剛松了口,,一名軍官模樣的立即吼道:“姓丘的!你膽敢綁架朝廷命官,,眼里還有沒有王法,!”
“王指揮,你省點(diǎn)力氣吧,,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鼻鹭访鲝淖狭⑵穑辉倮聿撬?,徑直走到御史姜美臣面前,,替他解了繩索,道:“姜大人,,你文采斐然,,下筆有神,今日請你做個筆錄,,如何,?”姜御史不敢看他,板著臉低頭道:“我堂堂御史,,怎能聽命于你這等逃犯狂徒,。”
丘胤明朝他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把將他左臂扭起,,姜御史吃痛,呲牙咧嘴,,戰(zhàn)戰(zhàn)道:“你想干什么,?”丘胤明道:“我既是狂徒,自然沒耐心,?!闭f罷捏過他的食指,,一聲脆響,,骨節(jié)已碎。姜御史慘叫一聲,,抱著手蹲到地上,。丘胤明四下微顧,只見一旁數(shù)人嚇得閉眼,,那王指揮也閉嘴了,,又對姜御史道:“你拒絕一次,我就掰斷你一根手指,,今天拒絕了,,明日繼續(xù)?!鄙夙?,只聽姜御史喘著粗氣含糊道:“我寫……我寫?!?p> 待他漸緩過來,,陳百生上來替他將手指包扎了一下,,隨后將他揪起來按坐到桌前,筆墨紙硯早就備好了,。丘胤明道:“這樣吧,,先寫你自己的事情。太細(xì)末的就免了,,就從兩年前你收了清流會五百兩銀子,,誣陷江陵縣令徇私枉法,以致胡家莊命案黑白顛倒這事開始寫,?!苯仿犙裕P尖一抖,。丘胤明看在眼里,,對眾人道:“諸位趁這時候好好地回想回想,待會兒依次來說,,盡量說得有條理些,,免得我不耐煩?!?p> 這時,,一個六十多歲的胖老兒低眉低眼地道:“丘大人,像吾等告老還鄉(xiāng)的,,真沒做什么違心的事,。大人尚在任上時,在下早就聽聞大人愛民如子,,兩袖清風(fēng),。眼下這般英雄之舉,老朽亦佩服之至,。不瞞你說,,在下真的已是閑居故里多年,哪里有什么貪贓枉法的念頭,?!鼻鹭访餍χ戳怂谎郏溃骸澳阕隽耸裁醋约呵宄?。再說,,我現(xiàn)在可不是什么兩袖清風(fēng),只圖個名譽(yù)的巡撫大人,,你家有多少錢財?shù)禺a(chǎn),,先自己清算一下吧?!北凰酃鈷哌^,,胖老兒臉色立黯,。
其余被綁著的人目光閃爍,沒人再言語,。幾個軍官模樣的此刻也罵不出來,,方才進(jìn)門時,被丘胤明,,陳百生,,喬三三人伏擊,根本招架不住,,才知道這個背罪的巡撫原來有這樣的本事,。有人本來還指望他只是來清查罪責(zé)的,到時或可互相推卸,,即便認(rèn)罪,,畢竟不是公堂,難有定論,。誰知他全是一副江湖豪強(qiáng)嘴臉,,上來就動手,張口就說錢財,,這下可真是身家不保,,苦澀難當(dāng)啊,!
一夜過去,,姜御史寫得腰痛手酸,精疲力盡,。即將天明時分,,丘胤明將這些貪官土豪們依舊塞了嘴,押上船,,著劉立豪和陳百生二人將他們轉(zhuǎn)至清流會總舵關(guān)押,。隨后又到后院里,,從昨晚隨行而來的家丁下人中,,每家挑了一個人回去傳話,要想自家老爺活命,,立即將錢財,,地契,以及在職官員的印信統(tǒng)統(tǒng)送至桐華館,,倘若報官,,就等著收人頭。吩咐完畢,,每人得到財產(chǎn)清單一張,,并血淋淋的耳朵一只,,嚇得眾隨從們屁滾尿流地跑回家去。
接下來的幾日,,陸續(xù)有成箱的金銀送上門來,。再說西海盟這頭,陸長卿受邀來荊州,,和恒靖昭見面后,,冰釋前嫌,當(dāng)即起草給各派當(dāng)家的書帖,,請眾人半月之后到大洪山三思院一聚,,公告西海盟仗義捉拿江湖敗類萬千,解救受害者多人,。屆時亦臨近新年,,年后各門派都將派出精英人物前往杭州問劍閣參加盛會,于是正值了互通有無,,鞏固交情的好時候,。明里自不必說,這一場公告集會,,正中陸長卿下懷,,這幾日同恒靖昭言談甚歡,整個人都很精神,。
經(jīng)過了數(shù)天的折騰,,被綁的這伙荊州名人們皆乖乖送上家底。見識了丘胤明的作派,,劉立豪覺得,,留在荊州實在沒出路,眼下看他手下缺人,,是個自薦的絕好機(jī)會,,過了這茬,將來依他兄弟倆的本事,,人家恐怕就看不上了,。孫元自然十分地愿意,于是二人找丘胤明說,,愿意從此為他效力,。
這天中午,西海盟的人馬即將啟程去大洪山,,丘胤明則要帶著陳百生,,喬三,劉立豪和孫元四人往武昌府去,。劉立豪向先前靠清流會吃飯的船隊借來一支船,,將搜刮來的金銀錢財?shù)任锖鸵恍┢胀ㄘ浳锘旌弦惶?,正裝箱上船。祁慕田和丘胤明二人一路閑談步至碼頭,。
“承顯,,到了武昌凡事小心。你在荊州這一手,,肯定會招官府通緝,。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王福全,,李炬之流,,明年再慢慢對付?!?p> 丘胤明道:“我都想過了,,到武昌先去大冶縣,有了這些金銀,,把大冶縣所有的礦山盡可買下,。那武昌知府我了解,是個識時務(wù)的人,,有利可圖又省事的買賣他一定不會干涉,,大冶的縣令我也認(rèn)識,等明年好好地把那片礦山經(jīng)營起來,。另外,,讓劉立豪去夏口鎮(zhèn)找個落腳處。將來伯父可以在那里安排一些人,,既是運(yùn)貨的口岸,,亦可作為江上的一處通信地點(diǎn)。如何,?”
祁慕田呵呵笑道:“你這是準(zhǔn)備當(dāng)?shù)仡^蛇的架勢嗎,?”
“伯父不要取笑我?!鼻鹭访鲹u頭微笑道,,“我是想把經(jīng)營礦山這生意給陳兄弟來做的。他有家小,,不能居無定所地四處涉險,。那里本就是他老家,人熟地熟,,再合適不過。這次出來之前,,我早就打好這個主意了,,幸虧沒有失手,。”
“那你要好好地感謝盟主才是,?!逼钅教镆晦酆氂中Φ溃骸安贿^,這礦山可真是一筆大禮了,,說是聘禮也不過分,。哈哈哈?!北凰f中了心思,,丘胤明不語。祁慕田口無遮攔又道:“要不要我替你先去和盟主說說,?”丘胤明一口否決道:“我自己去,。”
“好,,好,。老頭子我還是不管這閑事了。對了,,武昌府安頓好之后,,你要不要來三思院和我們會合,一起去杭州,?”
“不了,。我要先趕去京城一趟,到時候我來杭州找你們,。好不容易讓這些人都招認(rèn)了,,我要把供狀交給樊瑛?!鼻鹭访鬏p輕嘆了口氣道:“雖遲了一步,,可這事將來該有人去了結(jié)。我想,,這些東西到時候一定還能派上用處,。”那日審問過后,,丘胤明將這些官員的官印都拿來一一敲上了各人的供狀,,也畫了押,再加上清流會里搜出的文卷,,可謂是鐵證如山,。即使現(xiàn)在曹吉祥還有天大的勢力,可難保哪天就一腳踏空,到時候,,這些人一個都逃不了,。想到這里,心中又松快不少,。和祁慕田告別之后,,一行人登船啟程。
武昌之事,,長話短說,。
那日江州四虎覆滅之后,大冶縣的礦山又復(fù)回官府管轄,,可官府多年都依賴礦主們自行招工開山建爐,,一下子沒了章法,竟是措手不及,,如今自是一團(tuán)松散,。有一些鄉(xiāng)紳地主們趁這機(jī)會,各自盤踞了爐灶,,招了些無田的農(nóng)戶來胡亂冶煉一番,,稅官只要按時收了鐵課也就放手不管了。所以,,丘胤明他們到了大冶縣,,眼前竟是比當(dāng)初更加蕭條。見有人要出大價錢收買所有的礦山,,監(jiān)管田地山頭的小吏,,保甲們都樂得賺一筆,于是龍角山方圓百里的土地山丘毫不費(fèi)周折地就買下了,。
陳百生當(dāng)初占山為王時,,在大冶縣也有幾個舊識,探訪了幾人后得知,,當(dāng)初武昌府發(fā)出的通緝令在數(shù)月無果之后已無人問津,,等同虛設(shè)。如今手下無人,,辦事不利,,于是便托人向先前的舊部們通消息,倘若有人仍舊不忘舊情前來投奔的,,不計前嫌都收留,。數(shù)日過后,便有二三十人聞訊前來,,不乏之前從龍角山鐵礦解救出來的幾名苦力中的領(lǐng)頭,。這廂安頓,暫且不提。時值臘月末,,丘胤明見一切妥當(dāng),,便單騎快馬上京而去,。
到了京城,,剛過新年。喬裝一番混進(jìn)城去,,眼見一片新春歡騰之景,,到處張燈結(jié)彩,喜樂融融,?;叵肴ツ甏藭r,正和東方兄妹還有無為歡聚一堂,,又初識恒雨還不久,,即便有些朝堂陰云掩蓋,也擋不住眼前一片光明,,哪里料得到之后這一切變故,。去年上元節(jié)和恒雨還一起看燈的情形,記憶猶新,,可惜今年來不及趕去杭州陪她過上元,,連她的生日也錯過了,定要找些什么彌補(bǔ)一下方好,。想著這些,,這一年里的朝堂變故也好,生死危機(jī)也罷,,眼前所有物是人非,,過去的也就過去了。
樊瑛見他突然造訪,,十分驚喜,,留他在家好生款待了兩日,將救他出獄之后京城諸事逐一相告,。當(dāng)日賄賂老仵作等一干人實屬應(yīng)急之策,,事后,龐勇便照樊瑛吩咐,,灌了幾大壺烈酒,,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陸杲氣急敗壞地責(zé)問他時,,他便裝聾作啞只說不知,,校尉們也說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眾口不一,就連看門的也說月黑風(fēng)高,,沒看真切,。老仵作向來一絲不茍,簿子上寫得清清楚楚,,傷重染急癥而死,。陸杲氣打不出一處來,把龐勇打了一頓板子,,直到樊瑛前來好言相勸才作罷,,他心里明白,這就是一出把戲,,直讓他恨得牙癢癢,。事后,陸皋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向曹吉祥解釋,,誰知,,曹吉祥竟然也沒說什么。
這樣的結(jié)果,,實讓人覺得慶幸,,那把戲可說是漏洞百出,看來是曹吉祥真的不想追究了,。如今這案子,,刑部和大理寺都擱置了起來,皇帝也沒問,,就算是一樁懸案了,。
這日晚間,樊瑛一面和丘胤明喝酒,,一面翻看著荊州官員的供狀,。看畢,,贊賞道:“賢弟辦事真是精細(xì)穩(wěn)妥,,有始有終。關(guān)于你的案子,,近來有不少人背地里說應(yīng)該重新審查,,不過顧忌著曹公公,又牽扯到了宗室,,所以不好提出來,。等過了風(fēng)頭,從長計議吧,。到時候一定還你清白,?!狈譃樗頋M酒杯,道:“其實,,你的官職當(dāng)時只是暫去,,日后倘若翻案,說不定……還可以恢復(fù)的,?!?p> 丘胤明笑道:“無所謂。在朝中我可是已死之人,,不指望這些,。如今早有新的打算,,將來換條路走,,還是能夠出人頭地的。說來,,比做官還自在些,。”
“對了,?!狈济惶簦溃骸澳阆惹澳莻€柴管家,,現(xiàn)今過得不太好啊,。”
“怎么了,?”丘胤明放下手中的酒杯,。
“你走后,過了些時日,,我派人打聽過他的情況,。說是和本家的兄長有矛盾,回鄉(xiāng)之后,,沒了收入,,日子過得很清苦。我便接濟(jì)了他一點(diǎn),,不知現(xiàn)在如何,。要不要去看看?”
丘胤明道:“那我明天一早就去,?!?p> “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這些天都閑著,?!?p> 次日一早,,丘胤明和樊瑛便裝出城。之前聽柴班說過一些本家的事,,知道他家在西山腳下的桃園村,,本家養(yǎng)花為業(yè),可到底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如何,,卻是一概不知。西山離城不遠(yuǎn),,騎馬不久便到,。深冬方過,山野地頭一片衰草,,只有滿山松柏森然蒼翠,。京城附近的百姓大多不以農(nóng)耕為業(yè),或做些手藝,,或種些暖房蔬菜,,瓜果菌子,或開塘養(yǎng)魚,,都比種糧食來得劃算,。花農(nóng)也不少,,京城里皇宮內(nèi)院,,官府富戶,誰家不是日日擺放鮮花,。
樊瑛知道路,,二人很快就找到了桃源村一角的小院子。只見高矮不一的荊扉內(nèi),,那磚瓦陳舊,,墻壁斑駁的屋子,便是柴班家里,。丘胤明正暗自內(nèi)疚,,之前怎不知他家里這般清貧,可當(dāng)時給他的月錢也不少啊,。
在院外拴了馬,,二人便去敲門。不多時,,有人應(yīng)門,,正是柴班。柴班抬眼見丘胤明造訪,,又驚又喜,,連忙將二人請進(jìn)家里,,喚來兒子,端茶倒水,。丘胤明四下里一瞧,,這屋子里和外頭看上去一樣破舊,墻壁上滿是煙火熏燎之色,,窗紙也不知補(bǔ)了多少回,,屋里暗沉沉的,只有供桌前新買的福祿壽三星畫像鮮亮得很,。見柴班一臉不自在,,丘胤明不禁徑直問道:“老柴,你家為何如此艱難,?”
“唉,。”柴班搖頭嘆道:“真是說不出口啊,。不過大人既然問了,,我就不藏著了。說來,,真是慚愧?!鼻鹭访骼?,道:“不要拘謹(jǐn),到底怎么回事,,說了我替你出氣,。”
柴班這才將前因后果訴說了一遍,。原來,,柴班上頭還有一個兄長,生得伶俐,,故得父親偏愛,,早就想著把家里的田地和家產(chǎn)都留給大兒子。所以,,當(dāng)年父親去世之后,,柴班的兄長就把他從祖屋里趕了出來,柴班無法只能到京城里去尋生計,。幸虧他辦事麻利可靠,,從起先的一般傭人做到了管家。原本收入不錯,,足可過上好日子,,可他偏是個孝子,,父親去世了,家中尚有老母,,兄長每每以贍養(yǎng)老母之名向他索要錢財,,他都毫不吝嗇地給。所以,,母親向他大哥請求,,讓柴班的妻兒搬回祖屋居住,他大哥也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誰知,,就在兩個月前,柴班老母病逝,,剛忙完喪事,,大哥便翻臉不認(rèn)人,將他一家又趕了出來,。
說到這,,柴班見丘胤明一臉不愈之色,連忙道:“想想也算了,。大哥就是這脾氣,,我早習(xí)慣了。等開春我再去城里尋份差事,,到時候搬走就是了,,不想和他們計較。大人,,你別在意,。”
丘胤明心里一酸,,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對柴班道:“再找差事,未必有個合意長久的,。我倒是有份差事,,就不知你愿不愿意遠(yuǎn)走他鄉(xiāng)?!辈癜嘌劾镆涣?,問道:“難道是大人需要人手?可我,,只會管管家事,,算算賬什么的……這個……”方才看見丘胤明時,就猜想他如今定是和祁先生他們一樣的江湖人物,,平日少不了打打殺殺的,,能是什么差事,。
丘胤明微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說的差事,,就是你仍舊來做我的管家,。如何?”
柴班瞪眼道:“大人,,你,,又有家業(yè)了?”
丘胤明點(diǎn)頭,,“倒不是我的家業(yè),,有份生意剛剛到手,需人幫忙打理,。陳百生你記得不,?現(xiàn)在他在武昌府大冶縣料理我不久前買下的龍角山鐵礦。如果你愿意,,可帶著你的家小往那里去,。方圓百里的地面,他一個人怕是也料理不過來,。等以后我安定下來,,仍舊請你去做我的管家?!?p> 柴班愣在座上,,不知是點(diǎn)頭好還是搖頭好。丘胤明知道自己這么說,,的確太唐突,便道:“不急,,你好好考慮吧,。我會告訴陳百生和其他人,你若是想來,,隨便什么時候都好,。要不,過些日子再讓陳百生過來看看你,,到時再決定也行,。只要我有份像樣的家業(yè),管家都想讓你來做,?!?p> 這番話,將柴班的心一下子牽到云頭霧里,。丘胤明和樊瑛喝了好幾盞茶方才起身,,臨行又給柴班留了不少銀子,。送他們至門外,柴班仍舊有些發(fā)愣,,直到二人去得遠(yuǎn)了,,回頭盯著自家的破房子看了半晌,忽然點(diǎn)著頭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