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燕綰對流言的出現(xiàn)是樂見其成,那燕重鏡的反應大概只能用火冒三丈來形容,。
他起初跟著燕綰到甘露寺,,連家中的先生也被他一并帶了過來,。
故而他在寺廟之中,,每日的起居習慣與家中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反倒是因為出門在外的緣故,,先生給他布置的功課要比家中還多上一倍,。
按理說,,功課繁多會讓燕重鏡無暇他顧,。
可實際上,短短三天就已經(jīng)足夠他做許多的事情,。
來的第一天,,他就派人去府衙找燕老爺告了一狀,還寫了信托人送給去了京城的大哥燕重鈞,,算一算送信人的腳程,,信件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到了半路上。
自甘露寺與錦官城之間往返的人走的次數(shù)多了,,城中的各種小道消息流傳的速度也依舊是飛快,,而那些關于燕綰的流言,下人們在聽說后,,更是第一時間就報給了燕重鏡,。
倘若父兄都在家中,燕重鏡大概早就不管不顧的去將那些傳播流言的人,,都揍上一頓,,叫他們再不敢胡說八道。
偏偏現(xiàn)在大哥出門在外,,父親又在府衙之中,,一時脫不開身,燕重鏡雖是年幼,,卻也得負起當家作主的責任來,,不能叫外人看輕了燕家。
如此一來,,他既不能任性行事,,也不能輕舉妄動。
便緊接著又給燕老爺送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才送出去沒多久,,他就接到了父親關于第一封信的回話。
燕老爺說親事退了也罷,,倆家結不成親家,,結個干親也是可以的。甚至在信中說,等燕夫人回來后,,就將程煥認做義子,,叫燕重鏡待程煥客氣些。
“姐姐,,我可真的太生氣了呀,!”
燕重鏡人還沒到,聲音就遠遠的傳到偏殿之中,,叫正在認真誦念經(jīng)文的燕綰皺緊了眉頭,。
佛香裊裊,煙霧籠罩著蒲團上跪坐著的人,,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看上去格外和諧,。
踩著門檻進屋的燕重鏡,看著佛像前的兩個人,,本要脫口而出的抱怨全都被壓在了喉間,。
燕綰念過最后一句經(jīng)文,才回頭看向身后跟個小鵪鶉似的燕重鏡,。
許多時候,,她都不大明白小孩子心中的想法。
尤其是當這個小孩是她家弟弟的時候,。
阿釗這個小名還是謝忱幫著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阿釗在謝忱面前會格外的乖,,不敢吵吵鬧鬧,,還會很聽話。
“又有誰惹你生氣了,?”
燕綰問的漫不經(jīng)心,。
倒不是因為不在意他,而是燕重鏡年紀還小,,每次來找她,,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在生著氣的,也許是因為字寫的不好看,,也許是走路不小心摔跤了,,生氣的理由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不過他雖然容易生氣,,但也十分好哄。
往往只需要摸摸他的小腦袋,,對他笑一笑,,他就不生氣了,還會紅著臉小聲叫姐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燕重鏡瞄了眼蒲團上的謝忱,,小聲說:“我就是覺得爹爹都不疼我了?!?p> “我給爹爹寫信說我討厭一個人,,爹爹卻叫我跟著那人好好學,,都不替我著想,,就……就很讓人生氣的?!?p> 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
就算程煥上門退親的事情,,在流言中被扭曲的不成樣子,,但那些事情,他可以在無人時說給姐姐聽,,卻不想當著謝忱的面說出來,。
而他現(xiàn)在說的這個,也算是他生氣的原因之一了,。
總的來說,,并不是在欺騙姐姐的。
燕綰可不知道自家弟弟的腦子轉的那么快,,短短幾句話之間就換了好幾種想法,。
謝忱倒是發(fā)現(xiàn)了點什么。
他瞧著燕綰一無所知的模樣,,頓了頓,,最后也裝作了毫不知情的模樣。
“爹爹叫你跟他學,,肯定是因為他有過人之處,。”燕綰站起身,,揉了下小孩的臉頰,,“阿釗應該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
“就算阿釗不喜歡那個人,,也不能因為這份不喜歡,,就將別人的一切全都否定了的!”
可是姐姐都不知道那個人有多過分。
燕重鏡想要跟她說,,程煥放任外面流言四起,,毀了姐姐的名聲,轉過頭卻打著游學的旗號,,往京城去了,。
別人都說,他名為游學,,實則是為了療傷,。
而這療的‘傷’,就是姐姐的有眼無珠,。
那樣的一個人,,就算學識再好,有天大的本領,,他也不愿意跟那樣的人有過多的接觸,,更不必說是將他當成自家人來看待了。
爹爹想要將程煥認做義子,,他是不會認的,。
不只是他,他也不會讓大哥和姐姐認的,。
只可惜這些話,,因為有謝忱在場,他統(tǒng)統(tǒng)不能和姐姐說,,甚至還得在姐姐面前乖乖點頭,,聽取這番教訓。
頓時感覺心底的火氣變得更旺了呢,!
燕重鏡嘆了口氣,,怪自己過來找姐姐之前,沒有仔細打聽清楚,。
早知道謝忱也到甘露寺來了,,他就該在院子里等著姐姐,而不是主動找過來的,。
在氣氛陷入尷尬之前,,寺中的小和尚敲響了偏殿的門。
殿中,。
燕綰等人尋聲望去,,正好瞧見了門口那個雙手合十的小和尚。
小和尚名叫禪一,,是普度大和尚身邊的小弟子,,平時都是跟在大和尚身邊,,很少會往別出去。通常他去什么地方,,都是為了替大和尚傳話的,。
這次也不例外。
“師父說有事要請兩位施主過去呢,!”
禪一和燕重鏡差不多年紀,,卻比他要高一個頭,兩人站在一處,,差距一下子就變得很是明顯,。
燕重鏡看了看禪一,再回頭看了看自家姐姐,。
往旁邊退了兩步,,說:“姐姐該去見大師了,那你們就先走吧,!我……我就自己回去了,先生還給我留了不少功課,,我都還沒完成呢,!”
燕綰應下他的話,同謝忱一起,,不緊不慢的走在禪一的身后,。
自從被大和尚救下性命后,燕綰與謝忱時常會到甘露寺禮佛,。不管是從前年紀小,,還是后來年歲漸長,他們的禮佛之心從來不比旁人差,。
燕綰十年如一日的抄寫往生經(jīng),,謝忱亦是如此。
可他們只要到了甘露寺之中,,大和尚總會找出各種各樣的事情,,來將他們的時間占據(jù)的滿滿當當,別說是抄寫經(jīng)書了,,連空出來念兩句經(jīng)文的時間都沒有,。
好像是十分不想他們跪拜在佛前似的。
要說大和尚是因為不喜歡他們,,瞧著也不大像,。
當真不喜歡,又如何會天南海北的尋找養(yǎng)身的藥材,,將那些價值千金的東西全都用在燕綰與謝忱的身上,,等兩家長輩過來時,,卻又分文不取。
謝忱說,,大和尚的做法肯定自有禪機,,他們一時想不通,總有一天會明白過來的,。
燕綰卻覺得自己或許一輩子都猜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