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新文不愧為將來的一代宗師，來到恭親王府不到一個月,，就已經(jīng)離開洗菜位,，可以開始切墩了。

　　郝賢這些日子也沒有浪費,，剛開始的時候白天用來學(xué)廚,，晚上守在鄭新文房門外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養(yǎng)精蓄銳，到后來則是干脆夜里也不怎么休息,，只要精神還撐得住,，就一個人在星空下靠著想象模擬重現(xiàn)大師傅們做菜的過程。

　　至于陰雨天昏暗無光這種小事,，一開始他還有點害怕,，但后來想通了：他自己就是條魂兒，害怕個什么鬼,？

　　雖然他現(xiàn)在依然沒有把握重現(xiàn)出任何一道宮廷菜,，但至少有幾道恭親王和王妃常吃的料理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有希望做出個形似。

　　蘇菜大師傅今天心情不錯的樣子,，叫了所有手上活干完的學(xué)徒到他身邊圍成兩圈,。

　　“這干燒鯽魚呢本是揚州名菜，當(dāng)年高宗皇帝最恩寵的名廚張東官將它帶進(jìn)了宮,，后來就一直留在皇家的餐桌上了,。”蘇菜大師傅一邊麻利地親自給魚去鱗掏內(nèi)臟,，一邊隨意地對一名學(xué)徒努了努下巴,，“你來說說，做這魚菜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p>　　學(xué)徒略作思考后回答道：“熟物之法，最重火候,。鮮魚,、酣蛤之類，略煮即不嫩,，起遲則活肉變死,。所以做魚菜最重要的應(yīng)該是怎么控制火候,，把魚做得鮮嫩而不老?！?p>　　郝賢點了點頭,，魚肉容易煮老，怎么才能把魚肉做嫩確實非常關(guān)鍵,。

　　“《隨園食單》背得倒是挺熟,，還算用功?！碧K菜大師傅先是鼓勵上一句,，然后搖了搖頭，“隨園先生說的道理自然是不會錯的,，可我你沒叫你背書,，是要你說自己的想法，如果光看書就能做好菜,，還要我們廚子做什么,？”

　　那名學(xué)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小鄭,，你來說說看,，你來得晚，我還是第一次考教你呢,?！碧K菜大師傅將魚肉洗凈后在魚身上斜切了一刀，眼神像被黏在魚身上,，頭也不回地問道。

　　鄭新文不假思索地?fù)u頭說：“每種魚都不一樣,，而且同樣一條魚也能做出好幾道不同的菜,，一魚多吃，我真不知道有哪件事是做所有魚菜都最重要的,。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了解不同魚的特點，因材施料吧,！”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有趣！”蘇菜大師傅將魚放在盤子里,，倒入醬油,、料酒和白糖，揉搓一番進(jìn)行腌漬,，“這答案很聰明,，但就你現(xiàn)在的水平而言太取巧，屬于想到一點結(jié)論，就半途而廢放棄繼續(xù)深入思考的結(jié)果,！”

　　鄭新文尷尬地?fù)狭藫夏X袋,。

　　郝賢回憶著父親教導(dǎo)過自己的話語，不太確定地說道：“……是去腥,？”

　　蘇菜大師傅當(dāng)然聽不到他的回答,，而是點了個學(xué)徒讓他去取蔥和生姜來，然后環(huán)視一圈眾人問道：“你們看我接下來要做什么,？”

　　所有學(xué)徒恍然大悟,，紛紛開口：

　　“去魚腥味！”

　　“去腥看似基礎(chǔ),，但確實很重要,！”

　　“我剛剛就想到了，只是沒敢說……”

　　鄭新文沒有說話,，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起來,。

　　“我剛剛那問題對于不同的廚師可能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但是,，對你們這些還沒出師的毛頭小子而言,，最該先掌握的就是去腥！不管你刀工或者火候再出類拔萃,，如果連基本的腥味都去不好,，你做魚菜就是在浪費食材！”

　　蘇菜大師傅就去腥的各種要點和眾人講解了大概一刻鐘,，從剖魚時要如何仔細(xì)去掉那些隱藏有濃重腥味的部位,，到烹調(diào)時可以通過什么樣的調(diào)味方法去處魚肉中含有的腥味，一股腦兒都說了一遍,，讓郝賢恨不得自己能在《彭祖廚經(jīng)》上記筆記,。

　　等覺得差不多講完了，蘇菜大師傅才接過學(xué)徒取來的蔥和生姜,，將蔥剝皮去根切成段,，又將生姜洗凈切成末。雖然他示范的是一種最簡單實用的去腥方式,，但他無比嫻熟的手法令所有人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郝賢眼巴巴地飄在一邊，特別想上廚臺親自動手做兩道菜試試,，他都一個月沒摸過菜刀了,！

　　他忍不住舉起雙手，像平時一樣一邊看一邊模仿大師傅的動作,，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奇妙的想法,，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為什么不能上廚臺做菜呢,？我可以?。∥以趺丛鐩]想到,！”

　　郝賢臉上帶著一絲興奮,，飄向了蘇菜大師傅，然后整個魂體穿過對方,，微微蹲下,，將手放在廚臺上，和大師傅長滿老繭的雙手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有人有傳說中的陰陽眼的話,，這時候看向蘇菜大師傅，會看到他身上還疊著一個年輕人的虛影,，恐怕會覺得他是被什么鬼東西附身了,！

　　然而郝賢并不在乎他此刻怪異的狀態(tài)，反正他什么都摸不著,，也沒有發(fā)動一次性魂穿真的附身的打算,，只是在空間上和大師傅重疊罷了。

　　他現(xiàn)在能夠以第一人稱視角觀看蘇菜大師傅的所有操作,！

　　甚至如果他讓自己手部動作緊跟大師傅的手,，會有一種此時此刻是他自己在做菜的錯覺！

　　郝賢流原創(chuàng),，虛擬實景料理法,！

　　原本他只是想假裝自己在做菜過過癮，但隨著他模仿蘇菜大師傅的動作,，一步步“倒油入鍋”,，“用大火熱鍋”，“將腌好的魚下入后小火煎魚”,，“煎至兩面金黃后起鍋”,，“用剩下的油繼續(xù)煸炒蔥段”,，郝賢漸漸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想起了小時候在描線本上練字時的場景。

　　一個個紅色的漢字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描線本上,，只要把鉛筆沿著紅線移動,，就能寫出形狀一樣的字來。

　　而現(xiàn)在,，他也同樣在“描線”蘇菜大師傅的烹飪,，雖然不知道有的動作為什么得這樣,，也體會不到手上該用多大力氣，但他確確實實地正在用整個靈魂去銘記這道干燒鯽魚,。

　　當(dāng)蘇菜大師傅在邊上另一個油鍋里熱好姜末,、醬油、白糖,、料酒和醋,，把煎好的魚以及煸好的蔥段依次放入，最后將汁水收盡完成這道料理時,，做完了一模一樣動作的郝賢看著面前的干燒鯽魚,，心情無比激動。

　　他有預(yù)感,，只要不斷重復(fù)這樣的學(xué)習(xí),，等他回到現(xiàn)代時一定會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