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頂缸
果不其然,,陸江北的線人還回稟說,,柴雨圖拿院子裏的丫頭出氣尚且不夠,,也不顧湯嬤嬤等人“美人不宜出院門見外人”的勸阻,,在羅家的花園裏閑逛,,有心無意地遭逢了羅白瓊和羅白芍二姐妹,。
這壹對姊妹花,,曾經(jīng)是羅家裏金字塔尖尖上的頂峰人物,,驕傲如公主,,如今壹個手有燒疤殘疾,,心裏當然自卑得緊;另壹個因為壹個色誘表兄未遂的事跡,,暗地裏被人笑話了無數(shù)次,,等孫氏壹完,所有人都敢當面笑話她了,,還拿那日在聽竹院裏頻頻如廁的事打趣她,,什麼“迫不及待要爬長孫殿下的床”,什麼“猴子穿衣扮人不像”,。如此幾遭往來,,羅白瓊也如壹只鬥敗了的公雞,沒有了往日的銳氣和陰狠勁兒,。
占了上風(fēng)的柴雨圖與蔫了吧唧的羅氏姐妹相遇,,柴雨圖就狠狠整了她們壹把,據(jù)說只是壹個小小的身體沖撞,,最後鬧到舉家無人不知,。柴雨圖得了便宜賣乖,要那對姊妹花當眾自扇耳光賠罪,,那二人哪裏肯,,都去找老太太評理,而老太太壹則疼她們的心不似往日,,二則找竹哥兒這羅家稀疏難得的根苗,,心裏上火,誰還肯搭理她們。就是送瓊姐兒芍姐兒去給柴雨圖當奴婢,,緊著柴雨圖欺負又能欺負幾日,,當消柴雨圖壹口氣,往後羅家也多個皇妃娘娘照應(yīng)不是,?
於是,,愈發(fā)誌得意滿的柴美人,叫幾個嬤嬤按住了羅白瓊和羅白芍,,真就將她們當奴婢處置了,,幾十個耳光下去,臉都打腫了,。而老太太聽說後又埋怨柴雨圖太輕狂,,連個姊妹間的情分都不念,往後羅家還指望她什麼,!這壹生氣,,本來給她置辦的壹份兒華麗嫁妝也扣減去壹大半,而柴美人則暗自後悔不疊,,恐進東宮時臉面上不夠光彩鮮亮,,如今正設(shè)法挽回老太太的心。
另壹方面,,老太太又延醫(yī)給羅白瓊二人治臉腫,,因為她們兩個都是待選的秀女呢,也有鯉魚躍龍門的可能性呢,。羅白瓊本來預(yù)定要當貴人的,,可被柴雨圖攪了,因此只好回頭繼續(xù)當秀女,;羅白芍圓臉細目,,姿容不及她姐姐好,年紀比霍似玉還小半歲,,身量都沒長足,老太太也不過拉她去充個數(shù),;此外還有壹個名額,,是霍似玉空出來的,老太太只好按著欽差大人的指點,,讓下人在江南壹帶尋訪羅家的宗族親戚,,希冀找到個族親的女兒來充數(shù),目前還沒有收獲,。實在不行時,,只好將“家醜”羅白英拿出來充數(shù)了。
這些就是霍似玉走之後,羅家裏發(fā)生的壹系列金枝鬧劇,,霍似玉聽後微微笑了,,纖白擢素的春蔥指,攪弄著香爐中冉冉升起的壹道秋檀香的紫煙,。羅家倒是熱鬧得緊,,只不知這外面轟轟烈烈的架子還能撐個多久。大概就只看老太爺羅脈通能活多久吧,。
那日,,老太爺蒙錦衣衛(wèi)大人召喚去兔兒鎮(zhèn)效命,可壹到了鎮(zhèn)上,,他就突然癱瘓不能動了,,拉回揚州之後,他堅決不回東西二府,,如今只住他城郊每年獨自祭奠“師恩日”用的農(nóng)家小院裏,,除了壹個隨身小藥童,他將東西二府派去的所有傭人都盡數(shù)攆走,,謝絕壹切看診和訪客,。
這個信兒,霍似玉是聽廖之遠講的,,聽後她心中不禁泛起兩分疑惑,,羅脈通真的癱了嗎?還是裝癱瘓,?按說以他那種級數(shù)的醫(yī)術(shù),,不論是想裝癱,還是想治癱,,都不是多難的事……而且前世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羅家上下的人也口傳,說老太爺癱了,,羅家痛失壹柱,,悲哉悲矣。難不成,,他前世也是在裝癱,?這位老人家多年浪跡江湖,滿面風(fēng)霜,,丟下天大的富貴錦繡不去享受,,希圖的又是什麼?
如今霍似玉也只把羅家這些事當個玩笑話,,聽壹回就完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掛念的除了找人,還有壹個就是……
“餵餵,!小逸,!”青兒的“嬌軀”膩上來纏她,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剛剛親眼看見高絕從妳房裏出去,,妳送他到門口,兩個人還依依不舍地說了大半天話,!這裏面卻又是要古怪,?妳不記得妳是孟瑄的待嫁新娘了?再有三天,,妳就上他的大紅花轎了,,妳可不能吃著碗裏的,瞧著鍋裏的呀,!”
霍似玉壹把將她推翻在炕頭上,,笑罵道:“妳這飛醋吃的好沒道理,妳該直接去找他呀,!哦~~可說著呢,,我在山莊裏看見妳說的那個隨在高絕身邊的‘女捕快’了,兩個人果然合拍,,時不時就有眼神交流呢,,妳是看見了這個,心裏堵得慌,,上我這兒來找晦氣呢,!”
“呿!”青兒滿面不屑,,呲出兩排緊咬的雪白門牙,,以表明自己已不屑到不能更不屑的地步,仍纏著霍似玉問高絕的來意,。
霍似玉拍了拍手下的針線簸籮,,笑道:“我上次煩他壹件事,今日他得空來給我消息,,見我做的香袋子精致可愛,,說他有壹雙兒女,下月就接來山莊裏習(xí)武,,兩年多都沒正經(jīng)送他們生辰禮物,如今采買了壹批波斯寶石,,正尋不著好的錦盒盛裝,,就央我做兩個大些的乾坤香袋給他……”
“波、波斯寶石!”青兒聞言雙眼發(fā)亮,,擦了擦唇邊不存在的口水,,問,“在哪兒買的,,是鉆石還是藍寶石,?”搬運回現(xiàn)代還不發(fā)大財了!
霍似玉沒好氣地敲打她,,好馬不吃回頭草,,她不能再惦記高絕家門口的草了。青兒問她找高絕辦什麼事,,霍似玉埋頭做著針線活兒,,淡淡道:“不記得欠實說過的話了,有個老僧把孫湄娘化走了,,老太太還叫那老僧去祖墳蓬屋裏做幾日的道場,,因此我那日同妳去兔兒鎮(zhèn)之前,就飛鴿傳書高絕壹信,,讓他幫我去殺了孫湄娘,。”
青兒瞪圓了眼睛問:“人殺了嗎,?那和尚守信地去給羅家念咒了嗎,?”奇怪啊,小逸為什麼這麼痛恨孫湄娘,,非置於死地不可,?她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從來不這樣對別人趕盡殺絕,!難道兩個人之間的仇怨從前世就結(jié)下了,?佛曾經(jīng)曰過,不可說,,不可說呀……
霍似玉搖搖頭說:“那個老和尚不是壹般人,,他能和高絕戰(zhàn)個平手,而高絕見我傳信裏的口吻嚴肅,,也是壹心想做成我求他辦的事,。最後高絕拼著挨了那老僧壹掌的代價,剁了孫湄娘的兩腿壹手,,算是跟我交差了,。”
“兩,、兩腿壹手,?,!”青兒滿口的茶水噴出來,噴滅了冉冉噓著紫煙的香爐,。
看著霍似玉素手繡花針,,在布料上密密下針腳的淡然模樣,青兒只暗自砸舌,,她真是個厲害丫頭,,是不是在古代的深宅大院裏過壹輩子,頂在現(xiàn)代上二十年學(xué)積累的心計和手腕,。忽而就想到呂後把戚夫人做成人彘的那個典故,,雖然她清霍小逸沒那麼兇殘啦,可壹句“自古最毒婦人心”的話,,還是盤旋在心頭久久不散,。
兩人悶了壹會子,說完了孫湄娘,,青兒自然而然想到了要當遊那個“叛徒”,,問他怎麼受了傷?;羲朴窀嬖V她,,是那日董氏大鬧桃夭院時,為眾人頂缸,,挨了不少板子,,約有百十下重板吧;欠實看不過眼,,也分了他十板子,,就也跟著弄了壹身傷。
青兒聽後對要當遊的印象又好了兩分,,又轉(zhuǎn)而罵董氏壞心眼子,。看到那邊書桌的鎮(zhèn)紙下壓著日程表,,今日是三月初四,,迎娶的日子是三月初八,用赭石筆醒目地標註出來,。她剛想笑話霍似玉嫁人心急成這樣,,轉(zhuǎn)念又問道:“我看要當遊和欠實都傷得很重,俗語說,,傷筋動骨壹百天,,他們這次不能跟妳去清園了吧?現(xiàn)在蟬衣和薄荷也找不見人了,,妳出嫁的時候,,豈不是只有壹個柳穗,?那也太寒酸了點,,妳好歹是七‘副’奶奶呢,,要不我讓我哥去‘人口買賣市場’給妳挑幾個好的?”
霍似玉謝絕:“舅舅給我置辦了幾十品嫁妝,,又讓人拿了單子來給我瞧,,看缺什麼不缺,我只壹筆劃去了單子上的八個陪嫁丫頭和三個嬤嬤,,說隨行人員就不勞他操辦了,,我自己裁度著辦就行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從前只當壹句尋常的諺語聽,現(xiàn)在卻是有確實體會了,。找不到蟬衣她們,,我也不想用別的丫頭?!?p> 被“舅舅”二字銷魂地電了電,,青兒勸說了壹回,並提議道:“我的甲乙丙丁跟妳也算熟,,我借兩個給妳用,,等蟬衣回來了妳再還我,行吧,?新娘子只帶壹個鼻子有傷的丫頭,,嫁去那邊會有人笑話妳的?!?p> 霍似玉又說:“我不光不帶小遊和欠實,,連柳穗這次也要暫時留在山莊。她的鼻子需每日敷藥將養(yǎng),,好利索需要小半年工夫,,未免她跟去清園裏操勞俗務(wù),所以這次也壹並留在茗閣裏,。除了她們幾個,,其他從羅家裏帶出來的人,都是粗使上的漿洗,、園丁,、灑掃壹類,這些人在清園裏本不缺,,而且出嫁從來沒有帶粗使仆役的道理,,也就都不帶過去了,。這壹回,我只帶蘇子那小丫頭過去,,圖壹個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