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紅平撇下少爺紅光，折個彎向永昌府張員外府邸走去,，他要去收偷賣紅府家具的銀子,，當初與張員外說好是一百兩,，張員外下了定金十兩,，等家具到手再結清余款,。張員外的家丁已經(jīng)把紅府那黃花梨的供案和幾把紅木椅子搬回了張府,，這筆買賣就算成了,。來到張員外的門口已經(jīng)是中午，紅平通報后,，看門的家丁引著他來到張員外的大廳上。
張員外正和幾個永昌府的士紳吃飯,，旁邊站了兩個傳菜的丫頭,，端菜的下人絡繹不絕的把一碟一盤的菜肴端上席面,。紅平走進大廳，看見桌面上已經(jīng)擺上一盤紅油雞,，一盆水煮魚,，切片的驢肉，腌制的大鵝,，七八碟小菜，無非是豆皮,，野菌，切得細細的筍絲,，擺放得整整齊齊,，好不精致。紅平見了,，頓覺口水泛濫,，肚子打起鼓來。他陪著笑對張員外拱手鞠躬,，“給各位老爺請安,?！?p> 張員外斜搭了他一眼,，知道是來討債的,，心中便有些不悅,，開口說道，“你的事兒等我們吃完飯再說,，你先在下邊歇會兒,，喝口茶吧,。”
紅平本想來蹭個午飯,，見主家沒有賞飯的意思,，很是懊悔不該這個點兒來,，只是來了沒有空手回的道理，便只好口頭上應承著,，在大廳邊上坐下,，張府丫頭給端了杯茶過來,。轉(zhuǎn)過頭看著張府側(cè)壁上的字畫古玩，不去看那滿桌的酒肉免得難受,。無奈那菜香撲鼻,，酒味勾得饞蟲造反，紅平端著茶碗喝了口茶,，更是難受，只好放下茶碗,，摸摸肚子，忍著饑餓,，也只好捱著,。
過了一個時辰,，幾個士紳推杯過盞，吃得盡興方才撤了席,。張員外讓眾人去后邊花園品茶,，自己處理點事情再來作陪。
紅平見撤了席,，士紳們都去了后邊，終于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堆著笑對著張員外說道，“打擾老爺雅興了,，實在該死?！?p> 張員外端起白瓷茶碗喝口茶，漱漱口,，丫頭拿著個銅盆過來,，張員外把茶水吐到盆里,，拿著毛巾擦了手,，站起身來,，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老平頭,，你還真是沒規(guī)矩,，哪有吃飯的檔口過來找事的,？實在倒人胃口。著實該打,?！?p> 紅平陪著笑說，“老爺,，小的實在是有難處，家里都揭不開鍋了,，就等著那賣家具的銀子呢,，小的也只好恬著臉來叨擾老爺,?！?p> 張員外“哼”了一聲,，說道,，“還好意思跟我提銀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今兒我跟你新賬老賬一起算了罷了,?！?p> 紅平心里一緊,，尋思著沒有哪里對不起張員外的,，哪里來的老賬,？估摸著他是想賴賬的意思,，不由苦笑著說，“老爺別開玩笑了,，如今紅家破落成這般光景,，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仰仗著老爺您關照,，小人我生怕做的不好得罪各位老爺,，哪里還敢有什么不是落在您老爺?shù)氖掷铮俊?p> 張員外怒道,，“扮模扮樣的狗奴才,，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紅家偌大的家產(chǎn)多半怕不落入你的狗肚子里，在我面前裝窮,？這些事于我無關,，我便不與你理論。只是那小翠,，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才好！”
紅平一愣,，問,，“小翠便怎樣了？”
張員外道,，“我張某人撒著銀子哪里買不到個齊整囫圇的黃花閨女？想著你紅家破落,，給了你三百兩,，你卻給我個破了身子的殘花敗柳，白白被你訛了去,，你還敢來我張府討銀子,，你心底便沒算計？豈不是討打沒趣,？”
紅平這才明白一早在家里紅光掙著臉要打殺他的緣由,，想那小翠足不出戶的丫鬟，家里沒別的男人,，原來已經(jīng)跟少爺廝混上了,，心中后悔不迭，苦著臉喊冤,，“老爺啊,，我何曾敢騙你？想來那丫頭是跟少爺好上了,，卻瞞著我呢,，我也是苦主，被她算計了,?！?p> 張員外道，“我不管這些,，你家少爺做下還是你個老不要臉的奴才做下的好事,，合著辱了我顏面，我便繞不過你,。我今兒不打你,，怕你這皮肉經(jīng)不起棍棒,，已經(jīng)很是寬容。那些家具值當是抵換我的價錢,。識相的趕緊滾蛋,，少來沒皮沒臉的纏我?！?p> 紅平知道張員外只是找個理由要賴賬,，心有不甘的說，“老爺,，那些個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市面上也值幾百兩。你好歹給幾個錢,，我也好去給少爺一個交代吧,。”
張員外撐紅了臉面,，怒道,，“好不識趣的奴才，我好心饒你,，你卻自己找死不成,？”說著，給家丁使了個眼神,。那幾個邊上的家丁早準備好了棍棒,，立時吆喝著輪起棍棒向紅平攆來。
紅平猝不及防,，抱著頭往門外跑,，背上腿上被棍棒打上，痛得倒在地上,，護著頭嗷嗷亂叫,。三個家丁圍上來，噼里啪啦的舞著棍棒亂打,。紅平經(jīng)不起痛,，連連求饒。直被打得頭破血流,，家丁才住了手,，把他拖出張府，扔下了臺階,。
紅平忍著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唉聲嘆氣的離開張府,，緩緩的向外街走去,。走走停停,，在街邊見到賣跌打藥的江湖郎中金二擺著攤，便討了些藥外敷痛處,。郎中見他被打得狼狽,，拿著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驗了傷口,，額頭上破了皮,，還好沒傷到骨頭，給傷口處撒了點粉藥,，疼得紅平咬牙切齒,。金二寬慰他，“只是點皮外傷,，我這藥奇效,，敷上靜養(yǎng)幾日就好，切忌沾不得水,?！闭f著拿塊灰布繞著他腦袋纏了一圈，然后看了看他的背和胳膊腿,，都只是些淤青，沒傷到筋骨,，金二說道,，“還好都是皮外傷，我給你揉揉便是,，都不用敷藥,。你咋就傷成這樣呢？”
紅平嘆道,，“我去張府要債,，被他家的狗腿子打的?！?p> 金二嘆道,，“那張員外就是天煞星臨凡，平時就在永昌府作威作福,，見到官家就點頭哈腰,，見到咱這些人便是要吃人的，吃人都不吐骨頭的主,，那些家丁也跟著兇神惡煞般,。紅管家你這算輕的?！?p> 紅平咧嘴笑道,，“我可是練家子,，筋骨皮實，扛得住,。我這頭也不是他家棍棒打的,，只是跌在地上破了。哎,，倒霉啊,。”
金二笑道,，“紅管家真是個樂天派,，被打成這樣還笑得出來？我勸你啊,，以后別跟他家來往,，最好繞著走?！边呎f邊給紅平揉背,。
紅平不以為然，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他辱我，來自必定十倍百倍的還我,。你等著看我如何收拾他吧,。”
金二搖搖頭苦笑,，“我說紅管家,，還是低頭吧，好漢不吃眼前虧,，治不得氣呢,。如今你們紅府哪里還是往日的風光？一個小小的財主就能碾死你,。更別說像張員外那樣的大戶,。”
紅平被他揉捏得舒坦,，瞇著眼嘆道,，“我說金二，你的推拿和外傷膏藥都是一等一的,，卻如何這般不濟,？也不開個醫(yī)館，整日擺攤混日子呢？”
金二說道,，“醫(yī)館不要本錢,？我這手藝哪里能夠掙到？混口飯吃罷了,?！?p> 紅平笑道，“你個潑皮光棍,，我還不知道你,，有點銀子就買酒逛青樓，哪里有心做好營生,？就怕你掙的幾個錢填不平那些無底洞,，扔進那褲襠里連個響都聽不到。祖上那點家底都敗光了,，也就剩下這點手藝夠你活命,，卻狗改不了吃屎，整日往窯子里鉆,?！?p> 金二嘿嘿一笑，“既然都明白,，又何必問來,？你我大哥別說二哥，不一樣敗得精光,？”
紅平搖搖頭,，說，“我可跟你不一樣,，那紅府可不是我給敗的。我是勸都勸不住呢,?！?p> 金二，“其實呢,，都是一樣,，還不是窮光光，樂呵呵,，光著屁股笑赤腳的漢,。”
紅平冷笑道,，“跟你說不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王平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p> 金二奇怪的問,，“你不是紅家的嗎？如何改姓王了,？”
紅平,，“我本姓王的，眼看著紅家沒了,，我也該認祖歸宗姓自己的姓,。金二，以后可愿意跟著我混,？”
金二打趣道,，“王老爺，只要您以后能給金二酒喝,，帶著金二逛逛窯子,，金二就指定跟你了?！?p> 紅平點點頭,，“就看在你今兒個叫我一聲王老爺?shù)姆萆希抑付ú粫四?。啊,，真舒服?！奔t平站起身,，伸展了下胳膊，從懷里掏出一兩碎銀子遞給金二,。
金二為難的說,，“我可沒銀子找給你?！?p> 紅平擺擺手,，“拿去買酒喝，哪里要你找我,？”金二大喜過望,，樂呵呵的收了銀子。
紅平輕松的走了起來,，約莫一袋煙的工夫,，來到一個錢莊，叫益錢莊,，左右看了看,，沒有熟人,，便大模大樣的走了進去。錢莊王掌柜見了他,，笑臉迎了上來,，見四下沒人，彎著腰問候道,，“東家,，來永昌府怎么也不提前叫人打聲招呼？我好接待您啊,。喲,，你的頭怎么啦？”紅平讓他噤聲,，他閉上嘴,，迎著紅平往后院走去。
紅平也不跟他客氣,，板著臉來到后院,，在一張紅木椅子上大大咧咧的坐下，后背觸到痛處,，呀的叫了一聲,，直了直腰。王掌柜見狀,，慌得過來扶住,，以為是椅子有問題，叫嚷著伙計換把椅子,。
紅平擺擺手,，“不是椅子的事兒，我傷著了后背,?！蓖跽乒衩卸瞬璧难诀呷ト∫粋€軟靠墊過來給墊上。
紅平靠著軟墊,，舒服了很多,，端起白瓷茶碗，喝著明前的雀舌茶,，很是愜意。
王掌柜站在邊上,，關心的問,，“東家，如何便傷成這樣了,？”
紅平便把去張府要債的事情說了,，王掌柜一聽，頓時怒道，“不知死活的張扒皮,，我現(xiàn)在就帶人去滅了他,。”
紅平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都不計較，你急個什么,？你忘了我給你說的話了,？做人要低調(diào)，要低調(diào),?！?p> 王掌柜嘆道，“東家,，我雖叫你一聲東家,，可你也是我的侄兒啊，當叔的見你被人欺負,，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再說東家現(xiàn)在的產(chǎn)業(yè)遠遠比那張府要大得多，滅他不是很簡單的事兒嘛,？”
紅平笑道,，“叔，您老放心,，那張家找我晦氣,，就是摸了老虎屁股，死活都攥在我的手里,，只是早晚的事兒,。如今紅府的事情還沒了斷，我們可不能就此現(xiàn)了身,，忍得這個把月,，永昌府就是我王家的天下了，不急于一時,?！?p> 王掌柜濕潤著眼圈，點點頭,，說,，“要不是東家您在紅府忍氣吞聲這么多年，我王家哪有出頭之日,？還是東家有本事,，有頭腦,，能忍胯下之辱，以后必定是做大事的人,，以后叔就認定您了,。”
紅平點點頭,，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情可辦妥當了？”
王掌柜低聲說道,，“江湖上的金牌殺手我已經(jīng)招募了十五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安置在南山后山一個別院里,，好吃好喝,，美女丫鬟伺候著，有任何差遣必定赴湯蹈火,?！?p> 紅平說道，“目前還用不上,，但很快就有用處了,。叔啊，那些外邊做事的人只是認錢不認人的,，雖然我們花重金籠絡,，保不齊還是會出紕漏，你還是上點心,，把家族子弟里有潛質(zhì)的都集中起來,，找好先生好武師培養(yǎng)才是，自家人才可靠,，這可是我王家百年大計啊,。”
王掌柜笑道,，“東家不必擔心,，我已經(jīng)安排妥當，王家子弟中已經(jīng)選了二十多個少年在永昌府一個隱秘的大院子里,，文武教師都是在外地重金聘來的好手,。”
紅平滿意的點點頭,，說,，“我一時不方便露頭，這些事情還仰仗老叔你多多費心,。,，目前有要緊的事情麻煩叔你安排一下?！?p> 王掌柜說,，“東家盡管吩咐?！?p> 紅平說道,，“紅光與白輝的決斗定在下月初七，還有一個月,，你派人拿一百兩銀子給紅光,，再買些酒肉米菜送去紅府給小蕊。畢竟主仆一場,，看著他長大的,，不能這時候虧待了他?！?p> 王掌柜道,，“東家仁義，只是如果決斗紅光贏了豈不壞了大事,？”
紅平搖搖頭,，“那紅光氣脈不平，血氣兩虛,，為了練功夫,，已經(jīng)是枯燈殘油，現(xiàn)在全憑一口氣撐著,，就算決斗贏了白輝,，也怕是離死不遠。不用擔心什么,。你好好辦事吧,。”王掌柜便去柜上取了銀子,，安排人手購置食物給紅府送去,。然后給紅平安排了酒席。
紅平在錢莊也不喝酒,，胡亂吃了些飯菜,，進到錢莊后院給他專門收拾的臥室，在一張軟床上趴倒,，兩個丫鬟輕手輕腳的給他按摩揉捏傷處,，他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日近黃昏,，紅平起身要走,，吩咐丫鬟去備些鹵肉打包帶走。王掌柜見他醒來,，走進房間勸道,，“好好的休息一晚，明日回紅府不好,？”
紅平擺擺手,，“我且不回紅府，今日便在這里住下,，只是要去鐵皮的棺材鋪辦點事情,，你給我留著門?！?p> 王掌柜笑道,，“這樣好，等你辦完事兒就快回來,，外邊吃了這些苦,，我叫人給你暖好床好好伺候伺候?！?p> 紅平笑道,，“這六月天氣，哪里需要暖床來,？老叔你不必費心,，備好洗澡水便是?！闭f著,，接過丫鬟包好的肉，一手提著出了錢莊偏門,。王掌柜去安排伙計提水燒火,，讓丫鬟去備好洗澡的胰子香薰和里外干凈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