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縣中學(xué)南邊的莊稼地又一片蔥綠,。

　　剛吮吸了充足水分的玉米,，散發(fā)出濃濃的玉米糯香味。

　　給人一種心神蕩漾的溫馨感,。

　　一米多高的玉米地北面的一棵高大楊樹的陰涼處,。

　　駱濱背靠著樹干,，坐在一塊圓石上，那孜古麗斜坐在他腿上,。

　　倆人剛做完一套數(shù)學(xué)卷子,，忙中偷閑地休憩一小會。

　　那孜古麗用食指在他臉頰上俏皮地畫著字,。

　　她眼波流轉(zhuǎn),，歪著腦袋看著男孩唇邊的胡茬，“駱濱,，你胡子長了哎,。”

　　懷里坐著這樣一個花朵般的女孩,，是他深愛著的漂亮女孩,。

　　駱濱把那孜古麗的頭埋在自己的肩窩處，緊緊地抱著,，努力不去感受她此刻身體的悸動,，低聲說，“古麗,，別動,，等大學(xué)一畢業(yè)，我們就結(jié)婚吧,?！?p>　　那孜古麗掙扎著抬起頭,，心愛的男孩滿臉的隱忍，英俊的臉龐幾乎扭曲,，可是他的眼睛純凈明亮,，讓人一眼看到他的心底，那里承載著慢慢的珍惜和寵愛,。

　　那孜古麗重又埋頭靠著他的肩窩處,，低聲地說，“嗯,，我們加油,，一定考上XJ大學(xué)?！?p>　　下午,，在充滿風(fēng)油精味道的教室里，學(xué)校又組織第二次模擬考試,。

　　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備考的教室里充斥著緊張的氣氛。

　　高考前夕,，駱濱和那孜古麗的時間就像快擠干的海綿,。

　　除了六小時睡覺和那一兩個小時的吃飯、上廁所外,，剩下的時間都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在這種高壓的學(xué)習(xí)狀態(tài)下,，班里除了那些根本沒指望的，破罐子破摔,，剩下的都在拼勁最后一把勁,。

　　教室里沒有電風(fēng)扇，又悶又熱,。

　　那孜古麗手臂上的汗液把模擬考卷邊給卷了,。

　　她又熱又急，腦子里昏昏沉沉的,。

　　后座的駱濱用筆戳戳她，遞給她一瓶風(fēng)油精,。

　　那孜古麗朝太陽穴涂抹風(fēng)油精,。

　　樟腦味擴散開來起了連鎖反應(yīng)，教室里的學(xué)生都踢里塔拉抹開了,，那味兒跟藥廠一樣熏得慌,。

　　監(jiān)考老師快步?jīng)_出門口，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天夜晚,，那孜古麗沒上晚自習(xí),。

　　駱濱急了，他走到由老教室改建的女神宿舍窗戶下喊著,，“那孜古麗,，那孜古麗，出來,?！?p>　　不大一會兒，只見那孜古麗蓬亂著頭發(fā),，揉著惺忪的雙眼,，嘴巴撅得老高，“駱濱,，我太累了,，不想上晚自習(xí)了?！?p>　　駱濱牽著她的手來到粗壯的楊樹底下,，耐心地勸道，“傻丫頭,，咱們寒窗苦讀整整十年,，一共120個月，就剩下最后這一個月了,，再熬過十年的一百二十分之一,，就勝利了?！?p>　　那孜古麗累的閉著雙眼嘟著嘴不言語,。

　　駱濱用手指搗搗她的臉頰，循循善誘,，“你想想,，熬過這么一點點時間，咱倆就跟神雕俠侶一樣在XJ大學(xué)生活,、學(xué)習(xí),，多美的事呀?！?p>　　“神雕俠侶,，又是誰啊,？”那孜古麗睜開眼,。

　　駱濱笑答：“這兩天，郭明給我借了本金庸的《神雕俠侶》,，說是勞逸結(jié)合,，我兩天就看完了,，里面的楊過就是電視劇《射雕英雄傳》楊康的兒子，他愛上了”

　　沒等駱濱說完,，那孜古麗著急了,，尖著嗓子嚷嚷道：“駱濱，你這個笨慫（笨蛋）,，上了郭明的當(dāng)了,，他這是讓你參加高考前分心呢。什么勞逸結(jié)合,，騙你的,。你忘記初三中專預(yù)考后，班里的李鵬飛每天在教室睡大覺,，說是不愿考試了,，班里不少參加中考的同學(xué)都跟他學(xué)，結(jié)果人家李鵬飛考上郵電學(xué)校,，其他人落榜了,。后來班主任告訴我，李鵬飛每天晚上通宵地復(fù)習(xí)功課,，他白天故意跑到教室睡大覺來麻痹同學(xué)的,。”

　　駱濱偷偷笑了,，還是裝作無辜的樣子問道：“不會吧,，郭明這么陰險？,！”

　　那孜古麗顧不得蓬松的亂發(fā)了,，拽著駱濱朝教室急慌慌走去，“走,，復(fù)習(xí)功課去,，現(xiàn)在、馬上把那本課外書還給郭明,，你可別上他的當(dāng)了,。”

　　倆人剛回到教室,，駱濱就被班主任莊老漢喊到辦公室,，“駱濱，文科班的駱波是你家人吧,，白天，新來的政治課老師誤解了他,，罵了他一頓,，結(jié)果,，這個駱波受不了半點委屈，收拾完書包離開學(xué)校,，他留下話來,，不參加高考了，他可是文科班唯一有希望能考上大學(xué)的人,，校長讓我找你,，你去把他勸回來?！?p>　　駱濱穿過貼滿千奇百怪的難題的甬道走過,，來到駱波的文科班。

　　文科班的學(xué)習(xí)氛圍不亞于他所在的理科班,，這些學(xué)子們埋頭苦學(xué)著,。

　　同村的蒙古族男孩吳軍是駱波的好友。

　　他看到駱濱的身影,，連忙跑到教室門口,，“駱濱，三十白跟政治課老師吵架后,，他拿著書包離開了,，他說不上學(xué)了，回家跟你爸種地去,?！?p>　　駱濱氣的跺下腳，“這個混蛋,，關(guān)鍵時候出什么幺蛾子啥,！”

　　他扭頭就走。

　　駱濱估摸著駱波可能跑回家了,，他騎著自行車在漆黑的夜晚朝沙棗樹鄉(xiāng)趕去,。

　　半路上，風(fēng)雨交加的,。

　　瓢潑大雨讓他喘不過氣來,，雨水在臉上流成了小河，他的雙眼睜不開,。

　　他左手扶著車把在泥濘的馬路上如蝸牛般爬行,，右手不住地抹去臉上的雨水。

　　心急如焚的他沒注意到前方來了輛沒有燈光的拖拉機,。

　　他悶著頭向前騎行,，突然看見路對面有個身影急沖沖朝前走。

　　從身影的體格，駱濱認(rèn)出來就是駱波,。

　　他又急又喜,，沒顧得上看前面的路況。

　　駱濱轉(zhuǎn)過頭來,，扯著嗓子對著匆匆行走的駱波喊道：“三十白,，你這個勺兮兮的傻狼（XJ土話，你這個發(fā)瘋的傻瓜）,，好好地組撒呢,？（別鬧的意思）”

　　他話音剛落，突然被迎面而來的拖拉機撞到在路邊的渠根里,。

　　駱波看見這一幕,，哭喊著跑了過來。

　　駱濱昏迷前,，嘴角咧著笑,，“勺子（傻瓜），上學(xué)去,，別惹媽生氣,。”

　　駱川得知弟弟出車禍,，托學(xué)生家長找輛救護車把駱濱從西域縣醫(yī)院拉到西域市醫(yī)院搶救,。

　　廖云忙前跑后地給駱濱繳納醫(yī)療費。

　　這場車禍讓駱濱斷了三根肋骨,，腦子碰到重物,，出現(xiàn)嚴(yán)重的腦震蕩。

　　駱波也在駱濱出車禍的第三天老老實實返回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

　　駱濱在醫(yī)院一躺就是一個月,。

　　想著面臨高考，他心急如焚,，強烈要求出院回家治療,。

　　掛在墻上的日歷一張張撕下，駱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還發(fā)著高燒,，無法看書。

　　這天凌晨,，混沌的曠野上,，一點飄忽的微光在傾斜的井房里出現(xiàn)。

　　起的大早的村民去茅房拉屎,，無意間看到井房那微弱的光,。

　　這個點兒,，哪會有村民去挑水。

　　格外警惕的村民機警地注視著井房的動靜,，光亮在移動,。

　　村民腹誹,，媽的,，不會是壞人搞破壞吧？,！

　　他顧不得擦屁股,，跑回家拿著臉盆敲打起來，“井房有壞人,?！?p>　　村支書楊廣帶著幾個漢子圍住了村民每日抽水的井房。

　　他們悄悄朝井房門口挪動,，耳尖的村長馬哈木提聽到里面的動靜,，連忙朝尾隨其后的村民擺擺手。

　　漢子們怏怏不樂地下了山坡,，村支書楊廣對著謊報軍情的村民踢了一腳,，“媽的，沒鬧清楚,，瞎說,，傻駱駝家那出車禍的兒子在背書呢?！?p>　　沉浸在學(xué)習(xí)中的駱濱根本沒發(fā)現(xiàn)外面的動靜,。

　　他感到肋骨開始疼痛了，才關(guān)掉手電筒,，夾著書本慢慢走出井房,。

　　炎熱的夏季，由于早晚溫差大,，再加上身子骨虛弱,，他披了件黃大衣。

　　駱濱吃力地走過原野,。

　　這是一片他閉眼都分得清東西南北的熟稔土地,，他的生命屬于它。

　　可是現(xiàn)在,，土地在陀螺般的旋轉(zhuǎn),，他昏倒了……

　　1989年的7月，蹣跚而來,。

　　由于高考的幽靈游蕩而讓參加高考的人的未來變得云譎波詭,。

　　全國每年千萬人參與競爭角逐的高考像狂暴的季風(fēng)，每年七月席卷著中國大地。

　　對于參與這場大考的人們來說,，這是個激烈廝拼的7月,，昏天暗地的7月。

　　七月的烈焰里,，阿勒瑪勒村顯得格外沉悶,。

　　駱峰家的老牛在山坡的陰影處臥著，使勁感受肚皮下的一絲陰涼,。

　　巴格達提家的那只小看家狗趴在渠洞里,，舌頭伸得半尺長，嘴里不時發(fā)出的抽吸聲,，像一架忙不停的風(fēng)箱,。

　　日復(fù)一日的日頭，幾乎舔舐了所有能夠得上的地方,。

　　烈日當(dāng)空,，村民們都躲在冬暖夏涼的土屋里，不去下地,，來節(jié)省體內(nèi)的水分,。

　　駱峰坐在主屋的八仙桌旁，悶著頭抽著莫合煙,。

　　李羽納著鞋底,，不時戳上指腹。

　　她將手指含進嘴里,，吮吸著血腥的味道,。

　　今天是兩個兒子駱濱和駱波參加高考的日子。

　　一向淡定沉著的李羽顯得很慌亂,，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她非常清楚，這次高考,，對兩個孩子意味著什么,。

　　養(yǎng)子駱波參加民考漢的名額，考大學(xué)應(yīng)該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會出什么差錯,。

　　一向成績優(yōu)異的駱濱出了車禍后，狀態(tài)一直很差,。

　　他的身體還沒痊愈,，這幾天一直發(fā)著低燒，帶病上考場,，懸??！

　　萬一，駱濱落榜,，可怎么辦,？！他從小成績名列前茅,、心高氣傲的,。

　　哎----

　　李羽長嘆口氣，不時瞄著窗外,，心里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