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膚施縣城北的一間民房,。
民房的主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
黑色頭巾,說明這是一個秦人。
趙人和魏人是不用黑色頭巾包頭的,。
中年人早早便已經(jīng)熄燈睡下。
但忽然被一陣輕緩的敲門聲驚醒,。
中年人一驚,,第一反應(yīng)便是伸手去摸枕邊。
枕邊放著一柄六十公分長的寬刃青銅短劍,,帶著牛皮劍鞘,。
“誰?”
中年人眼神銳利,,右手已經(jīng)握住了劍柄,。
“傳遞消息!”
門外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
聽聲音,卻是一個老者的聲音,。
這聲音,,很是熟悉。
中年人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卻沒有放松警惕,。
他抓著劍,走到了門邊,,并沒有開門,。
而是隔著門問道:
“你怎么來了?”
“有事!”
“什么事,?若無要事,,咱們最好不要有什么聯(lián)系!你做那事,,與我無關(guān),,我只負(fù)責(zé)收錢傳遞消息?!?p> “蒙恬重傷,!”
中年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心里盤算起來。
這條消息,,能值多少錢,?
民房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進(jìn)來說,!”
一個有些佝僂,,又有些垂垂老矣的腐朽身影,顫顫巍巍鉆進(jìn)了民房之中,。
進(jìn)了房門,,中年人才看到。
這是一個與尋常庶民,,打扮無異的一個老者,。
身上墨藍(lán)色粗麻的短衫,花白的頭發(fā)盤在腦后,,用一條赤色頭巾包住,。
簡直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趙人。
而進(jìn)了門之后,,老者原本佝僂的身軀,,卻忽然挺直。
剛才的顫顫巍巍,,和那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則蕩然無存,。
老者看起來有六十歲,,卻很精神,甚至有種彪悍的氣質(zhì),。
平平淡淡地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中年人手中提著的銅劍。
卻露出了一絲輕蔑的表情,。
“呵呵,,秦人,也知道怕死的嗎,?”
中年人臉色變了變,,卻并不生氣,而是轉(zhuǎn)身將銅劍重新放在枕邊,。
這才反唇相譏地說道:“趙人不怕死,?那怎么亡了國?”
老者皺了皺眉頭,,也不反駁,,只是自嘲。
“不怕死的趙人,在長平就死光了,?!?p> 這話說完,民房之中陷入了一種死寂,。
半晌之后,,中年人才打破了這種死一般的寂靜。
“這里沒有秦人趙人,,只有生意,。不問緣由,不看身份,,買賣消息,,傳遞信件。說吧,!什么情況,?”
“我的人射傷了蒙恬?!崩险叩f道,。
“確定嗎?尋常弓弩可射不穿那副鐵甲,!”中年人很是質(zhì)疑,。
上將軍蒙恬身上的那一身鐵甲,久經(jīng)沙場,,替他擋住了無數(shù)的刀劍飛矢,。
鐵甲之堅(jiān),尋常弓弩,,根本射不穿,。
更何況,傳言說,,蒙恬的鐵甲之下,,還有內(nèi)甲。
一國之上將軍,,坐鎮(zhèn)北方,。
十多年來,北方五郡,,成了整個秦國最安定的地方,。
其他郡縣早已經(jīng)暗流涌動,但上郡,、北地,、九原,、云中、雁門,,卻始終平平靜靜,。
莫說造反,就是山賊馬匪,,也比其他郡少了很多,。
世人只知道,始皇帝陛下被刺殺過很多次,。
卻絕少有人知道,,上將軍蒙恬,同樣也被刺殺過很多次,。
而從不卸甲的上將軍蒙恬,,卻也從未在刺殺中受過傷。
老者面無表情,,又說道:“我在馮府有眼線,。”
中年人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弓箭還是手弩,?”
“蹶張,!”
中年人倒吸一口冷氣,信了幾分:“你倒是真舍得,!”
“可惜蒙恬和嬴扶蘇,,都沒被殺死?!?p> “那與我無關(guān)!”中年人頓了頓,,說道:“找我做什么,?送你出城是不可能的!城內(nèi)外到處都是上郡大營的秦兵,,就是我也出不去的,。”
老者淡淡說道:“不,,不要出城,,只要你幫我送兩封信!”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
卻沒有立刻答應(yīng),,問道:“給誰,?”
“第一封給合陽縣?!崩险邚囊滦淅?,摸出一支密封嚴(yán)實(shí)的小小竹筒。
只有牙簽長短,,筷子粗細(xì),。
中年人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竹筒:“半金?!?p> 老者從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金餅子,,遞了過去。
這金餅和尋常的金餅比,,小了一大圈,,重量則只有一半左右。
中年人接過金子,,仔細(xì)檢查,,又取出一只小小的銅稱,將金餅稱重,。
稱重之后,,算了算,從自己枕頭底下,,取出六枚秦半兩,,找零給老者。
確認(rèn)無誤后,,中年人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又好心提醒道:“你那點(diǎn)人,掀不起風(fēng)浪的,?!?p> 老者不置可否。
中年人只是提了一句,,也不再多說,。
“第二封呢?給誰,?”
老者回答道:“頭曼,!”
中年人聽后,眼中瞳孔頓時一縮,。
“汝瘋否,?”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問道:“幾金,?”
中年人深深看了老者一眼,,卻搖了搖頭,。
老者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灰色的麻布口袋,放在了中年人的床頭,。
那麻布口袋沉甸甸的,,里面裝的全是金子。
中年人皺著眉頭,,眼神飄忽不定,。
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將布袋提起,,將里面的金餅取出看了看,。
又取出小小的銅稱,將金餅逐一稱重檢查,。
罷了,,這才說道:
“下不為例!”
老者又取出一個小小的竹筒,,交給中年人,。
中年人接過竹筒后,看也不看,,擺了擺手,,似乎很是嫌棄。
“你走吧,!以后不要來了,!”
老者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愧,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老者離開了民房,。
夜里,兩只信鴿,,騰空而起,,一只飛向了西邊,一只飛向了北邊,。
飛往西邊的信鴿,,飛到了合陽縣城中的一家客舍當(dāng)中。
客舍的馬棚里,,一匹高大壯碩的黃馬,看見了飛來的信鴿,。
黃馬毫不在意,,只是低頭吃著石槽里面的精飼料。
而向北飛的信鴿,,則飛到了陰山腳下的一戶亭長家中,。
第二天,,天還未亮。
一個敏捷的身影,,便摸到了一處陡峭山壁上的石長城邊,。
長城沿著陰山外側(cè),依山勢而修建,。
在山勢平緩的地方,,便城高墻厚。
而到了山勢陡峭的地方,,就低矮許多,。
甚至還有很多地方,直接以峭壁群山為墻,。
那身影很快就在低矮的城墻底下,,找到了一處小小的缺口。
然后三兩下,,便從缺口溜了出去,。
出了長城之后,那個身影鉆進(jìn)了缺口幾百米外的一處山洞里,。
隨后,,一人一騎,便從山洞中鉆出,,向著北邊的大漠草原而去,。
這時,東邊的天空這才漸漸泛起了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