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各大家族的營地寂靜下來,。
范明凱不太放心,,施了個靈術(shù)隔絕外面的雜音,,轉(zhuǎn)頭看向自家女兒,,“若是那引魂鈴里殘留的幻影是真的,,這秘境之行,,恐怕都要余家撈了好處,,也不知他們念不念及這份姻緣,,給我們點(diǎn)好處,。”
“爹,!”范玲心恨鐵不成鋼地皺眉,,“我們好歹也是邱城第三世家,怎么凈想著吃別人剩下的,?!?p> “我的乖女兒,,不是爹不想爭這口氣,是余家確實不容小覷,?!?p> 范明凱苦笑著搖了搖頭,“余山此人名震邱城數(shù)千年,,在修煉之途,,比他的哥哥余淵走得更遠(yuǎn)。引魂鈴的主人不過是隔著數(shù)里外看了他一眼,,便被他一念抹殺,,當(dāng)真像是神靈境的威勢?!?p> 范玲心面色一怔,,顯然也回想起幻影的畫面。
“白鳳神黎數(shù)萬年再無神靈境,,是因為世人的路都走錯了,,而余山再怎么天賦異稟,也無法跨過這道坎,?!彼蛄嗣虼剑P眼含霜,,握緊拳頭,,“若是給我三千年,我定然會突破掣肘,,成為白鳳神黎第一人,。”
“爹知道你心性堅定,、天資卓絕,,只可惜我們范家確實差了些底蘊(yùn),又被奸人算計……唉,,如今只能委屈你,,先與那小子結(jié)為夫妻,渡過這十年的難關(guān),?!?p> “其實,也不是非要我與他結(jié)成這份姻緣,。慕容家無意于聯(lián)姻,,但是不排斥其他世家投石問路,與他們互相合作?!?p> 范玲心話鋒一轉(zhuǎn),心生一計,,“這次冥靈沼澤現(xiàn)世,,余家是最早趕到,也是最先破解封印進(jìn)入其中的,,慕容家和其他人不可能沒有猜忌,。”
范明凱眉頭一跳,,“難道他們擔(dān)心余家做了個假秘境禍害他們,?可是余家在邱城又不是只手遮天,事情做得太絕反倒會惹來眾人圍攻,?!?p> “話不能認(rèn)死理??此撇缓侠淼挠嬛\,,未必不是合了其他人的意?!?p> “你是說……我們再加一把火,?”
范玲心揚(yáng)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您安排可靠的人手,,把引魂鈴的畫面略作修改,,制成留影珠交給慕容家。無論他們是否相信,,必然會派人過來試探,。”
“只要我們讓他們懷疑余山還活著,,并且極有可能處于晉升神靈境的關(guān)鍵時刻,,慕容家絕不會放任余家的崛起?!?p> “如果慕容家要動手,,顯然,冥靈沼澤就是最好的墓地,?!?p> 翌日,余歡起了個大早,,來到余陽營帳里認(rèn)錯,。
“錯在哪?”
“酒量不好不該獨(dú)自喝酒,喝醉了也不該失去警惕性,,被人尾隨了一路,。”余歡嘟了嘟嘴,,悄咪咪地看他的表情,,“更不該在外人面前,透露出封印的特異之處……但是我也沒說什么吧……”
“看來你還沒有酒醒,?!卑讞鲹P(yáng)聲喚來守衛(wèi),“來人,,把二小姐護(hù)送回營帳,,不得踏出……”
“哥!”余歡急了,,連忙跑到他跟前,,拉著他的手臂,“哥,,我真的知道錯了,,只是我看那孟文昌不過是個腦袋空空的傻小子,我覺得他定然不會察覺到什么問題,?!?p> “家族把你保護(hù)得太好了,即使你心知人心險惡,,卻總以為自己能夠提前察覺,、反將一軍?!?p> 白楓的話一針見血,,把余歡說得小臉微紅。
“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今天淵爺爺他們要嘗試橫渡血海,我想和你們一起去,?!?p> “不行?!?p> “哎呀,,哥你想想,他們那些靈神,、靈尊都跑去秘境里,,你們這些靈圣圓滿也要跟著去,,就剩我這樣的小可憐留守此處,若是有誰突襲營地,,妹妹我就要翹辮子……”
“不要亂說話,。”白楓神色一沉,,又嘆了嘆氣,,“真是拿你沒辦法,快去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與我前去,?!?p> “哥哥最好了,!”
半個時辰后,余家兄妹一同進(jìn)入正北方向的山谷,,趕到血海邊,。
“情況如何?”
“已經(jīng)派出一隊靈圣修士橫渡血海,,全都沒了聲息,。”余川臉色難看地看著靈陣上的光點(diǎn)逐一熄滅,,“第二隊修士也沒了……這該如何是好,?”
每一位靈圣身上都攜帶了圣階感應(yīng)靈陣,能夠與余川手里的靈陣遙相呼應(yīng),。
可是這些人不過飛遠(yuǎn)一會,,就在血海之上消失了。
這種情況要么是他們遭遇巨大危險,,連感應(yīng)靈陣都損壞破碎,,要么是他們轉(zhuǎn)瞬遁離十里之外,超出了靈陣的感應(yīng)范圍,。
不管哪一種,,都令白楓感到棘手。
他看了一眼周圍剩下的五隊修士,,“怎么就這些人,?其他三家的隊伍在哪?”
“就在這了,,這三家派來的靈圣修士比昨天少了一半,,據(jù)說是因為死了不少人,所以調(diào)不來那么多的人手,?!?p> 余川壓低了聲音,“不過,嘍啰們少幾個也無所謂,??墒敲衔牟土嗳愣紱]來,前者我倒是可以理解,,后者就有些異常了,。”
孟文昌心悅余歡是人盡皆知的事,,但是眾人也知道,,孟文昌不受余陽的待見,知難而退也算意料之中,。
至于柳青茹,,雖然余歡時不時跟她杠兩句,余陽依舊對她不冷不淡,,但是其他余家人倒是頗為和善地與她相處,,沒怎么為難她。
若不是今年范家突然宣布要和余家結(jié)為連理,,眾人都以為柳青茹已經(jīng)是余家內(nèi)定的媳婦了,。
白楓對余川的話不置可否,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把第三隊修士叫過來,,除了攜天階感應(yīng)靈陣,還要以本源融合生死符,,再次嘗試橫渡,。”
一刻鐘后,,第三隊修士的靈陣感應(yīng)和生死符均有留存,,這說明還有人活著。
不過,,余川還沒來得及高興,,剩下的生死符盡數(shù)燃起,化為灰燼,。
“怎會如此,?”
“他們都死了,死在了三十里之內(nèi),?!边@下連白楓也沉默下來,以三十人的性命為代價,,只能得到這么一個結(jié)果,,已經(jīng)不是他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他很快傳訊給自己的父親,讓他派來靈尊級別的族人接手正北山谷的推進(jìn),。
然而,,他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余沖的回復(fù),。
“哥哥快看,,血海有變化?!庇鄽g驚呼道,。
白楓聞言望去,本該平靜的血海泛起淺淺的波瀾,,竟然還有浪潮卷起數(shù)具慘白的尸體推向岸邊,。
他往前走了幾步,蹲在尸體旁,,以靈力拂去尸體臉上的亂發(fā),。
“睜大眼睛,、面容僵硬,,看這衣著的色澤,怎么像是剛死的……”余川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還算熟悉的面龐,,“這不是,,這不是剛才派出去的靈圣修士嗎?”
“剛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嗎,?”
“看這死前的表情,,像是受了驚嚇?!?p> “這秘境好生詭異,,他們帶了各類防身靈器,依然悄無聲息地死在血海里……”
剩下的修士都圍了過來,,看到尸體更是驚懼萬分,。
他們都是各個世家培養(yǎng)的侍衛(wèi)、客卿,,遲早都要為了家族利益賣命,,但是死亡危險逼近的時候,沒有人會甘愿送死,。
“余少爺,,要不我們還是讓家主過來主持大局吧?!?p> 余家兵分三路,,家主余沖,、老祖余淵以及少主余陽分別從三個方向的山谷出發(fā),開始以不同方式橫渡血海,。
只是眼下的情況顯然超出了他們的預(yù)料,。
“……父親還沒有回復(fù)我們?!庇鄽g此時也收起了活潑調(diào)皮的性子,,頗為不安地攥著衣角。
白楓站起身,,望向血海,,似乎更遠(yuǎn)處的水面,又有不少尸體正在被浪潮推向岸邊,。
“動身回程,。”
他的命令很果斷,,隨即集結(jié)眾人按照原路返回,。
可是,他們飛回山谷后,,便被孟文昌一行人攔在半路,。
“余陽兄,昨天的你可料到,,今天將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孟文昌,,你敢攔我們,?”余歡咬牙開口。
“歡妹妹,,你哥哥怎會讓你再來這危險的秘境,?著實讓我為難了?!泵衔牟锵У?fù)u著頭,,轉(zhuǎn)而說道,“不過,,若是你誠心悔過,,真心待我,嫁入孟家之后,,我定能保你一生無憂,。”
“你放屁,!”余歡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地袒露他那齷齪的想法,,氣得臉頰漲紅,,“柳青茹,你竟然也和他沆瀣一氣,!”
“歡兒妹妹,,你不懂……”柳青茹神情糾結(jié)地看向余陽,“我無法違抗父親的命令,?!?p> 家族的壓力,讓她不得不放下兒女私情,。
今日無論余陽能否逃過一劫,,她作為幫兇,斷無與他兩情相悅的可能,。
“別再假惺惺了,,虧我還把你當(dāng)嫂子,算是我瞎了眼,?!庇啻]忍住破口大罵。
柳青茹與余家兄妹年少相識,,為人處事沉穩(wěn)謹(jǐn)慎,,有時候余陽也會聽從她的意見行事。
余川所說的更是實話,,即使有范家的婚約在上,,但也只是個家族合作的名頭,。
修士壽命悠久,,青春常駐,沒個十幾年的利益交纏根本談不上男婚女嫁,,說不定哪天就為了利益就把婚約扯斷了,。
至少在同輩之間,余川他們默認(rèn)了柳青茹的地位,。
白楓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怒氣,“原因,?!?p> “余山未死,而秘境封印又出自余山之手,,這已經(jīng)足夠了,。”孟文昌抬頭看向天際,,“覃前輩,,還請盡快動手,!”
話音剛落,巨大的龍卷風(fēng)如同擎天之柱,,從三個方向席卷而來,。
“那是……慕容家的靈尊客卿!”余川認(rèn)出了操控陣法的男人,,“以靈尊修士親自御動天階罡天列陣,,你們當(dāng)真看得起我們!”
“他們是要逼我們回到血?!庇鄽g發(fā)現(xiàn)了這龍卷風(fēng)柱的縫隙正好通向山谷出口,。
“往回走?!卑讞骷莱鲂A飛行靈陣,,帶著所有人往后撤。
龍卷風(fēng)威勢迅猛,,又有靈尊坐鎮(zhèn),,想要強(qiáng)行破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慕容家既然知道秘境封印出自余山之手,,為何還會在此對余家人下手?難道他們不擔(dān)心余山的報復(fù),?
白楓絞盡腦汁,,心中的預(yù)測愈加沉重。
難道說,,慕容家手中其實有足以制衡靈神修士的手段,?
余陽一行人急速飛越山谷,回到血海邊,,眼前的景象當(dāng)即震驚了所有人——血海之上灰霧彌漫,,洶涌的浪濤將密密麻麻的尸體推動、聚攏,,鋪成了寬闊的尸橋,,陰氣森森。
這根本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怪異之象,!
“難道……余山老祖真的還在世,?”余川顫抖著聲音說,“他,,他老人家是不是要救我們一命,?”
白楓并未說話,回身看到孟文昌等人也追到血海附近,,顯然,,他們對此亦是驚駭萬分,。
這不是慕容家的后手,那又是誰的陷阱,?抑或是,,老祖顯靈了?
關(guān)于余山是否在世,,余家內(nèi)部已經(jīng)討論了很多次,。
他們認(rèn)為,即使余山尚有一線生機(jī),,他的狀態(tài)也十分危險,,恐怕幫不了余家什么。
至于那引魂鈴中的畫面,,他們很難說是余山出事前的全盛狀態(tài),,還是余山出事后。
只是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這兩個極力隱瞞的細(xì)節(jié)在機(jī)緣巧合之下被人透露出去,,成了觸動慕容家狠下殺手的契機(jī)。
危急關(guān)頭,,白楓又試探了一句,,“我族長輩帶著我們的生死符,我等一死,,余淵老祖必然察覺,,難道你們不怕靈神修士拉著所有人同歸于盡?”
“靈神嘛,,拼死一戰(zhàn),,確實可以讓整個秘境化為虛無?!泵衔牟裏o恥地笑出聲,,“可是你們的余淵老祖已經(jīng)在血海之下,恐怕輪不到他找我們同歸于盡了,。”
“什么,!”
“天時地利人和,,冥靈沼澤就是你們余家最好的墓地。除非余山死而復(fù)生,,否則沒人能夠救得了你,。”
慕容家果然有制衡靈神的手段,,而且,,就在這冥靈沼澤之中,。
可是余家才是最早進(jìn)入秘境的勢力,他們怎么能夠瞞天過海地布置這些手段,?
不對,,還有寧城另外兩家勢力的助推,還有范家,、孟家,、柳家的倒戈……
如同群狼獵殺牦牛,只需要頭狼的一聲呼應(yīng),。
白楓知曉眼下兇多吉少,,今日之后,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余家的威名了,。
他壓下心中的苦澀,,最后看了一眼柳青茹。
“所有人,,登上尸橋,!”白楓一聲令下,卻反手把一張瞬移靈符貼在余歡的身后,,將她送到柳青茹的面前,,而他和余川等人,則是視死如歸地沖入血海,。
“哥,!”余歡不甘地呼喊他的名字,當(dāng)即就被柳青茹攔下,。
“別回去了,,他希望你活下去?!绷嗳阋詡饕魟裾f她,,可是她仍然奮力掙脫了她的鉗制,又被靈尊修士抓住,。
“正好有個活口,,用來搜查靈識記憶?!?p> “覃前輩,,此女頗得晚輩心意,還望前輩搜查記憶之后,,將她贈予晚輩,。”
“那就要看她是否識趣了?!边@位靈尊客卿對于孟文昌的話不甚在意,,“若是她抗拒老夫的搜神術(shù),恐怕搜完之后,,也是個癡傻的命,。”
孟文昌嘴角一抽,,想到余歡驕縱自傲的性格,,怎么可能老實讓他搜魂。
“晚輩明白,,請前輩以計劃為先,。”
很快,,余歡在靈尊手里沒了掙扎,,仿若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垂著腦袋,被他隨手扔到血海里,,成為百里尸橋的一節(jié)踏板,。
白楓與眾人踏過無數(shù)尸體,迷失在茫?;异F中,。
此時他突然心中一悸,拿出一張精致的生死符,。
只見華麗的符紙開始璀璨地燃燒,,如同余歡明艷的笑容,化作紛飛的灰燼,。
“歡兒……”
余家遭劫,,誰能保住你的命?
是哥哥無能??!
“……到盡頭了?!庇啻ㄍT谑瑯虻囊欢?,前方依然是無盡的血海與霧障,仿佛沒有終點(diǎn),,“我們沒有路了,。”
“路是有的,,要死很多人。”白楓抓住生死符的紙灰,,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慕容家發(fā)現(xiàn)了橫渡血海的正確方法,他們沒有告訴孟家,、柳家等人,,恐怕亦是要在關(guān)鍵時候,將他們獻(xiàn)祭于此,?!?p> “那我們待在血海上,只要等尸體足夠,,我們就能通過尸橋,,平安橫渡?!庇行┤诉€在抱有幻想,。
“別天真了,余淵老祖都陷入了危險,,慕容家定然有某種方法在血海上獻(xiàn)祭我們,。”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余川不甘心地望著血海的水面,,“……血海之下,到底是什么,?”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余淵老祖能說個一二,因為他也已經(jīng)……唉……”
“若是老子大難不死,,定要逃出秘境,,報這滅族之仇!”
眾人已經(jīng)看到自己的結(jié)局,,有人破口大罵,,有人唉聲嘆氣,也有人泰然處之,。
“來了,。”白楓看到了血海之上飄忽的銀灰色火焰,,打破他臉上的平靜,。
死到臨頭,沒有人不想活著,,更不想帶著滿心的遺憾和刻骨的仇恨,,在世人不知的角落,,死得毫無價值。
“萬靈渺渺,,予我永生,!”
余家世代修煉的生命靈術(shù)接連在血海之上釋放,然而,,終究抵不過這幽幽白焰,。
微弱的火花點(diǎn)燃了靈臺,少數(shù)靈識遁逃于身外,,融于濃郁霧障之中,。
原本鮮活的身軀跌入血海,在浪潮的推動下,,逐漸組成完整的尸橋,,通向更為陰森的島嶼。
自那一日起,,白焰燃燒了三天三夜,,多余的尸骨被燒成無數(shù)拇指大的舍利子,堆積在沼澤邊緣,,被后人以砂礫一筆帶過,。
血海更是蒸干了一丈深,尸橋沉底,,灰霧散去,,湖心島顯露于世間。
湖心島邊緣,,剛落地的秦明月便發(fā)現(xiàn)天地間的冥氣異常,,似乎正在涌向某個地方。
她若有所感地看向身后的血海,,竟然翻涌起層層波紋,,露出慘白的尸體。
這些尸體大多面容僵硬,、神色驚恐,,剩余的衣物更是在血水的常年浸泡下染成鮮紅的顏色。
隨后,,這些尸體沉沉浮浮,,逐漸堆積成一條詭異的尸橋,驚得岳星海臉色發(fā)白,。
“這邪門的秘境能不能消停會……”
“叮鈴——”
兩人腰間的引魂鈴?fù)瑫r響動,,秦明月尚未辨認(rèn)出尸橋上的身影,岳星海已然喊出了名字,,“天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