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氣氛不怎么輕松,,老爸說出來解決當(dāng)下困境的辦法,賣房子借住慎德堂,,慎德堂塌了,。
農(nóng)具被毀一事一議每家也就幾十塊,不算多,,可對于即將需要給兒子湊足高二學(xué)年學(xué)費的王富慶家,,卻有最后放在駱駝身上稻草的作用,。
辦了老爺子的喪事,鄉(xiāng)親們隨的禮,,也就幾十塊,,這轉(zhuǎn)眼就要出去了。
不提一屁股饑荒,,就連兒子學(xué)費還沒著落,。
全家人都沒有說話的心思,很凝重,。當(dāng)然,,王宏是憋的凝重。
剛下過雨,,地里進不去人,,農(nóng)忙不忙。又是暑期,,倆姐姐都閑著,,卻沒人想著出去耍。
村里的議論對于王宏家,,誰都聽不下去,。
飯后天已經(jīng)昏暗,姐姐躲父母的情緒,,在她倆的東屋待著,。
王宏陪著爹媽干坐了一陣,強忍著沒有說兩千塊的事,,東耳房碎瓷片的問題解決了,,沒必要讓老爸發(fā)揚無私奉獻精神了。
東屋黑著燈,,就連電費都要省了,。
推了推門。
“小弟,?”
“嗯,,我能進去嗎?”
大姐拽著了電燈,。
“別開燈了,,一會兒媽又來絮叨?!?p> 二姐看見王宏進了門,,看著他坐下,又把電燈拽滅了。
這一明一暗,,一下子有點不適應(yīng),。
“爸媽呢?”
“爸出去了,,媽在那屋待著,。”
“是去借錢了,。小弟,別擔(dān)心,,家里總會想到辦法的,總之不能退學(xué),。”
眼下這情形,,老爸能出門就需要很大的勇氣了,更別說低聲下氣的借錢,,可老爸還是出去了,。
王宏是心里不痛快。
估計大姐以為自己是在擔(dān)心上不成學(xué)來求安慰,。
“姐……我不擔(dān)心,。”本來沒什么,,被大姐這句話,,突然就哽咽了。
“瞧你那點出息,!我跟大姐已經(jīng)找過富平嬸子了,收了谷,,我倆就出工,,去了就先支兩個月工錢,總能給你湊齊學(xué)費,?!?p> “一個大后生,別學(xué)沒出息的樣,,抽什么鼻子,!”
二姐感覺到王宏的聲音不對,直接教訓(xùn)了。
“姐,,要是瞞著咱爸能賺到錢,,你們說咱爸會不會發(fā)火?”
“為什么咱爸要發(fā)火,?這檔口,,家里誰能賺錢都行?!?p> 這是順嘴一說,,下意識的反應(yīng)。王宏還需要一點一點的透露,。
“不是,,我是說,,本來該賺這錢的是別人,,或者說是村集體,他們不懂,,沒發(fā)現(xiàn),,結(jié)果我賺了,你說老爸會怎樣,?”
果然,,倆姐姐都沒回應(yīng)了。對于老爸品性的了解,,姐弟仨都清楚,。
“小弟,你要拿村里的東西,?這肯定不行,,咱爸會揍你的,就是讓你退學(xué),,爸也不會讓你拿集體的東西,。”
隔了一陣,,當(dāng)大姐的王琴還是勸王宏死了這份心,,在自己家,攤上這樣的爹,,賭不起,。
“憑什么呀?村里誰家不拿村里的東西,?他們不懂怪他們,,咱……”
當(dāng)二姐的王雯本能的拒絕當(dāng)小工,,想反駁老大,可說半拉說不下去了,。
自家的老爹不一樣,。
否則,作為村會計的老爸,,多少伸伸手,,動動筆,自家也不至于落到這地步,。
“姐,,我并不是說要拿村里的東西,而是支書做主送給我的東西,?!?p> “小弟,你是說那些垃圾碎瓷片,?”二姐是驚叫著問的:“不是都是垃圾嗎,?怎么能賺錢?”
燈拽亮了,,大姐手里的燈繩還沒放下,,看著王宏,有點激動,,也有些不信,,疑惑。
這肯定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那些碎瓷片,,是支書當(dāng)著老爸的面給了小弟的,若真能賺錢……真心不想當(dāng)小工呀,。
王宏有準(zhǔn)備,,來姐姐的屋子,都背著解放黃書包,。慢慢的從書包里抽出一百塊……不小心,,直接拽出二百來。
“兩百,?”
二姐已經(jīng)蹦過來,,一把搶走了王宏手里的錢,映著燈看,。
沒錯,兩張藍色的百元大鈔,。
“哪來的,?”
大姐盯著王宏,,這時候是帶著質(zhì)疑。
又抽出三百,。
“昨天我就在慎德堂掇弄那些碎瓷片了,,湊出一個完整的藍花小碗來?!?p> “在縣里外貿(mào)商店我見過類似的瓶瓶罐罐,,今天就拿著跑去市里問了…~五百塊?!?p> “人家那店里的老板說,,只要還有,他都要,,最少三百一件,,就是湊不出整件來,巴掌大的碎瓷片也值幾毛錢,?!?p> 只能說到這個程度。窮慣了,,太多了擔(dān)心接受不了,,甚至?xí)驗椴桓页袚?dān)直接告訴老爸。
老爸也會因為太值錢,,冒著讓支書難看的風(fēng)險去無私了,。
“五百塊?怎么多,!”
這都說少了,,要是說八千一萬的……
“小弟,我覺得還是跟爸說一聲合適,?!?p> “不行!跟爸說了,,肯定咱爸不讓咱弄,,就是最后都砸碎在慎德堂,咱爸也不會讓咱賺這個錢,?!?p> “可是,這是支書答應(yīng)讓小弟拿來的呀,?”
“那也不行,。那是不值錢,要是知道值錢了,,肯定咱爸要交回去,?!?p> 倆姐姐先不統(tǒng)一了,先爭吵起開了,。
就是這樣,,老爸就盤旋在兒女的頭頂,讓你時刻不敢忘記,。
“要不,,咱先跟媽說?”
王琴折中了一下,,王雯也不反對了,。誰也無法敢去承受老爸的壓力,唯獨老媽,。
“吵什么吵,?不就是當(dāng)小工嗎?村里這么大的閨女,,誰沒受過苦,?一點事就吵吵!”
不用去找了,,老媽已經(jīng)推門進來,,先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
“嗯,?這錢哪來的,?二丫頭,說,!”
王雯沒王宏反應(yīng)快,,沒來得及藏起來手里的二百塊,被老媽發(fā)現(xiàn)了,。
這時候,,不說也得說了。
王雯瞪王宏,,意思是讓他說,,畢竟他是兒子。
大姐王琴也看王宏,,意思也是讓他說,。
在這家里,對于女兒的責(zé)罰,,總是比兒子重,。
王宏也記得,有一次自己鑰匙丟了,,回不了家,,就站在大門口等,。
結(jié)果,老爸老媽回來,,看見王宏孤零零的站在大門口,不說王宏丟鑰匙的事,,是逮住兩個姐姐揍一頓,。
“媽,錢是我的,?!?p> “呃……兒啊,咱可不能壞良心呀,!昧良心的錢咱不能要,!更不能去犯法呀?!?p> “上不了學(xué),,也要堂堂正正的做人,要是犯法了,,不止上不了學(xué),,還得進監(jiān)獄,背惡名,,甚至到老了死了,,都進不了祖墳!”
王雯撇撇嘴,,老媽這明顯就是區(qū)別對待了,。對自己,上來就一副我饒不了你的氣勢,,對小弟,,那叫一個敦敦教導(dǎo),苦口婆心,。
其實,,王宏更怕這種軟刀子捅人。你看,,才看到二百塊,,先后把良心、犯法,、做人,、監(jiān)獄、惡名,、祖墳,,一股腦的全倒過來了,。
“兒啊,今天你不是去學(xué)校了,?老師給的,?”
“咱不能要老師的錢,人家賺錢也不容易,,要是學(xué)校減免學(xué)費也算,,拿老師私人的錢算怎么回事?”
“兒啊,,咱明日把錢給人家退回去,,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都得把錢退回去,!”
這時候,,就連王琴都撇嘴了。這就連借口都給兒子找好了,,甚至怎樣彌補都教會了,。
果然是兒子。
中年婦女一旦開火,,真沒其他人什么事,,這一連串的,根本就沒給王宏留插話的間隙,。
直接把事情定性了,。
擱前世,原本的自己,,這時候不是扭頭走人,,就是頂撞兩句。
現(xiàn)在嘛,,王宏很享受這感覺,,多少年了,都沒聽到老媽這樣長篇大論的絮叨,。
所以,,一直帶著笑。
“你還笑,?你個小兔崽子,,知道不知道這么多錢是多大的事?”
這是要上火了,。
可王宏好像有點犯賤,,似乎特別想嘗嘗人高馬大的他,被老媽暴揍的感覺,居然把另外三百也拿出來了,。
“啊……”
老媽喊了一聲,,本來等著老媽錘自己,卻見老媽猛然扭頭,,竄出房門,。
姐弟仨都愣了,劇情不該是這樣的,,不應(yīng)該是老媽找雞毛撣子嗎,?或者是掃帚也算,怎么是走了呢,?
關(guān)秀蓮是怕了,孩子們突然有了五百塊,,她想的不是還債,,不是孩子上學(xué),是這事太大了,。
兒子昨天去縣城了,,突然就有錢了。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跑出去,,先把大門關(guān)上,插上門插,,一邊走一邊考慮著對策……能有什么對策,?五百塊呢!再怎么一天也賺不了五百塊,,誰也不會憑白無故的給五百塊,,他爹一年從村里也就掙這點。
事太大了,。
再次返回來,,一把把二姑娘和兒子手里的錢奪過來。
“兒啊,,跟媽說,,到底怎么回事?別怕,,有媽呢,!”
“媽,這錢…~”
“嗯,,跟媽從頭到尾說清楚,。記住,你們仨誰都沒見過這錢,是媽弄來的,,有什么事,,都由媽擔(dān)著,出去啥也別說,!”
老媽這是以為錢來的不正常,,要替兒子頂罪了。王宏突然想哭,,這就是爹娘,。
上一世,自己也有兒子,,雖然兒子從來都不怎么看得起他,,他依舊無怨無悔的付出。
自己的爹娘也如此,。
或許,,只有做過父母,才能真正懂得為人父母的無私,。
“媽,,這錢是我掙的?”
“兔崽子,,當(dāng)你娘老糊涂了,?你掙,你拿什么掙,?五百塊呢,!兒啊,跟媽老實說,!”
“媽,,我真是掙得?!边@一次王宏不敢停頓,,再讓老媽插話,沒機會說清了,。
“昨天我在慎德堂翻碎瓷片,,湊了一個小碗。想起在外貿(mào)商店見過,,就拿到市里試了試,,賣了五百塊!”
一口氣說完,,王宏才停下來,。
真是掙得,?關(guān)秀蓮看倆閨女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好像是真的,。
“你爺早些年也拿著家里的瓶瓶罐罐就換過錢,,他們還要碎片?”
“不對,,兒子,,你跟你建德大爺說的話,是不是故意說的,?”
這下老媽想通了,。
“你這孩子,掙錢了就不能跟爹媽說,?你爹媽就那么不講理,,還會先拿去還債不讓你上學(xué)?鬼鬼祟祟的,,盡嚇你媽,!”
王雯又撇嘴,若是她跟大姐,,估計早甩嘴巴了。
“媽,,我擔(dān)心我爸……”
“嗯,?你爸那兒媽去說,明日一早,,你姐弟仨把那些碎片收拾回來,,反正他趙建德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