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試探
事情開始有了眉目,。
“所以章昭儀之死的始作俑者是賢親王,。”
江鎖雙手?jǐn)n進(jìn)袖中,,垂眸分析道:“他真正想殺之人,,是剛出生的三皇子,。毒藥被放進(jìn)了三皇子的吃食里,但誰也沒有料到第一口喝下毒水的人竟是章昭儀,?!?p> 祁溶接著江鎖的話頭說下去:“這就是為什么皇上不顧我的死活,硬要命我撤兵回都的原因,。他并非我父皇,,我死了,他才能成為最大的受益者,?!?p> 江鎖靜默良久,半晌才低著頭吐出一個字:“我……”
祁溶看著她,,問道:“你什么,?”
江鎖不說話,仍垂著頭,。
祁溶伸手把江鎖的下巴托起,,問:“你想說什么?”
江鎖聲音幾不可聞:“我害你沒有爹了……”
祁溶看著江鎖白皙的臉,,忽而胸口一痛,,柔聲道:“怎么能怪你?!?p> 江鎖注視著祁溶,,道:“龍船側(cè)翻是我一手策劃,陛下的死有我一半的責(zé)任,?!?p> “你倒挺會為自己身上攬活兒?!?p> 祁溶雙手捧著江鎖的臉,,捏了捏,道:“若沒有龍船側(cè)翻,,父皇也不會痛下決心在那時立下太子,。你幫了我,我怎會怪你,?”
江鎖自己心里最清楚:當(dāng)時在龍舟上做手腳,,哪里是為了幫祁溶,。那是江鎖為了制衡太安宮,而要扶植自己的力量,。
她為自己當(dāng)初的沒安好心,,輕輕嘆了口氣。
祁溶看出了江鎖的心思,,拉了她的手,,認(rèn)真道:“晚晴,你不必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自責(zé),,是我來晚了,,沒能保護(hù)好你。以后有我在,,你只管大步往前走,,我在你身后,你要我粉身碎骨,,便是一片碎甲我也不敢留,。”
馬車?yán)镉质且魂嚵季玫撵o默,。
江鎖眨了眨眼,,面無表情道:“……你真肉麻?!?p> “……”
馬車外傳來裴戰(zhàn)的聲音:“殿下,,姑娘,下車用些晚膳吧,?!?p> “來了?!?p> 江鎖沒等馬車停穩(wěn),,便掀開了車簾,用衣袖擦了擦眼,。
大部隊人馬停在瀕州的郊外,,尚未入城。
錦衣衛(wèi)就地拾起柴火,,簡單地用些山間野味,。
山野里燃起炊煙。
江鎖用了些祁溶給她烤的野兔腿,,吃了兩口便覺飽腹,,又還給了祁溶。
卿哲食素,自己一人牽了驢,,在一旁安靜地摘著野菜,。
“大師喝些清水吧,?!?p> 江鎖遞給卿哲一個裝水的皮囊。
卿哲左手拿著菜,,右手接過皮囊,,還不忘雙手合十道謝。
“你嘗嘗這個,?!?p> 卿哲遞給江鎖一把野菜,他的聲音很是好聽,。
江鎖接過野菜,,拿到鼻下小心翼翼地聞,只覺這味道不是有毒,,勝似有毒,,便問道:“這是什么菜?”
“姑娘平日里不做飯吧,?”
卿哲放下皮囊,,繼續(xù)弓著腰拔菜,道:“這菜名為魚腥草,,清胃解毒,,健胃消食,涼拌著吃,,風(fēng)味更佳,。”
江鎖取出一根輕輕咬下,,當(dāng)即便吐了出來,,捂嘴皺眉道:“這可真是人間美味。一會兒我與裴將軍分享,?!?p> 卿哲笑了笑,席地而坐,,細(xì)細(xì)咀嚼魚腥草,。
他雖吃著野菜,但氣度風(fēng)雅華貴,,讓人覺得他吃的是仙山上的靈草,。
江鎖看了他一會,也盤腿坐了下來,問:“大師此行沒有將嬋娟帶在身邊,?”
卿哲語氣謙遜和善:“不僅是此行,,貧僧終日獨(dú)行,不帶女眷,?!?p> 江鎖看著遠(yuǎn)處,道:“她是想與大師一道走的,?!?p> 卿哲咽下一口菜,慢慢道:“浮世三千,,隨緣聚散,。誰又與誰真正同路?!?p> 江鎖問:“那大師又何必教她書畫詩詞,,讓她終究放你不下?!?p> “嬋娟么……”
卿哲仔細(xì)回憶起這個人,,半晌才想起,是住在感通寺里的一個美嬌娘,。
倒不是因為他記憶差或者故意忘記,,而是因為他救下的人太多,常常對不上號,。
“我記得她是被親生父母賣進(jìn)寺里,,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jì),還是長身體的時候,?!?p> 卿哲又嚼了一口魚腥草,淡淡道:“她接不了客,,只能做些雜活,,奈何力氣實在太小,老是被打罵,。有一日她被打得受不住了,,跪在我的門前求我。我見小女孩可憐,,便教她習(xí)字作詩,。她生得好看,悟性也高,,日后在感通寺里不必賣身,,也能活命,。”
江鎖抱住雙腿,,側(cè)頭看著卿哲道:“大師既是感通寺主持,,救下一個女孩,想必不是難事,?!?p> 卿哲語氣平緩:“感通寺的買賣并非貧僧能夠置喙,那是州府大人的生意,。貧僧過問,,便是僭越?!?p> 所謂“州府大人”,便是林文奎,、曹厚庵等山匪一流,。
林文奎之父林霸天占據(jù)著狼毫山,成為祁都的軍火轉(zhuǎn)運(yùn)站,,自然與賢親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甚至可以說,域州山匪的壯大正是依靠了賢親王的庇護(hù),。
如此說來,,感通寺的皮肉生意更是與賢親王密不可分。
江鎖思量著,,問道:“大師在寺中能過問何事,?”
卿哲敏銳地嗅出了江鎖話里話外試探的味道。
這女孩身上透著一股不動聲色的狡黠,,常常在人不設(shè)防備的時候給出致命一擊,。
卿哲微微一笑,道:“問可問之事,。佛龕有沒有蒙灰,,院落有沒有落葉,香火有沒有續(xù)上,。盡是些凡塵小事,。”
他像一團(tuán)棉花,,輕輕地把江鎖的力道化于無形,。
“凡塵無小事,一花一草皆有它的姻緣,?!?p> 江鎖套不出卿哲的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大師,,又該上路了?!?p> 她并不急在一時,。
此人不簡單,她有的是時間,。
祁溶扶著江鎖鉆進(jìn)馬車,。
江鎖順手將一把魚腥草遞給裴戰(zhàn)。
裴戰(zhàn)問:“這是啥,?”
江鎖道:“人間美味,。”
裴戰(zhàn)又問:“就這么吃,?”
江鎖坐在馬車?yán)?,一本正?jīng)地回答:“最好的食材只需最樸素的烹飪方式。吃吧,。好吃著呢,。”
裴戰(zhàn)鄭重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
祁溶問:“聊出什么沒有,?”
伴著車外裴戰(zhàn)的干嘔聲,江鎖搖頭道:“此人行事,、說話皆滴水不漏,,我連他是誰都沒打聽出來?!?p> 祁溶道:“那你們還聊了這么久,。”
江鎖竟聽出了微微醋意,,奇怪地看著他,。
祁溶知道她聰慧,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你們都聊了些什么,?”
“我問了他一些關(guān)于木嬋娟的事情,,他也未正面回答我?!?p> 江鎖有些失落,,道:“他很警惕,能感覺到我的試探,,實在不簡單,?!?p> 祁溶問:“自然不簡單。你還記得感通寺里的青煙,?”
江鎖反應(yīng)過來:“是卿哲贈予林文奎與高云駿的,?”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自己好傻,除了卿哲,,還會有誰,。
車外傳來幽幽的竹笛聲,悠揚(yáng)悅耳,。
江鎖好奇地掀開窗簾的一角,,查看是誰在吹笛。
只見淡淡月光之下,,卿哲橫坐在驢背上,,閉眼吹著嫩綠色的竹笛。
那是江鎖從未聽過的旋律,,柔和舒緩,,百轉(zhuǎn)千回,給人一種寂寥之感,。
江鎖看得愣住,小聲自言自語道:“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貪嗔癡,,他嘗了哪一苦,?”
祁溶拉過江鎖的手,蓋住窗簾,,擋住江鎖的視線,。
滿臉寫著:我吃醋了,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