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銘,，此地南下十余里,，有百里蘆花蕩，變幻莫測,，可藏身隱匿,。你未曾戰(zhàn)場露面,，官軍不可識你,，故而簡裝出行即可。軍營我已示意,，無人查問,。去吧！離開這個紛亂的戰(zhàn)場,?！?p> 衛(wèi)銘想起臨走時蘇伯懇意滿滿的囑托以及那轉(zhuǎn)身落寞猶如父子訣別的背影，不由得傷感了起來,。一個月前官軍大捷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義軍”首領(lǐng)以上全部斬首，蘇伯不可幸免,。
當(dāng)晚軍營一別,，衛(wèi)銘依據(jù)蘇旗所示前行，行至蘆花蕩時已是丑時夜深,。夜半的月光有些慘淡,，映在凸凹的堅硬的冰面上，更使得著夜色蒼白非常,。衛(wèi)銘借著冰面反光,，環(huán)視周遭，只見叢蕩生機盡絕,，慘敗的蘆葦枯干飐入冰中,，凌亂無序。泊面曲折無常,，寬闊處如同湖面平鑒,，阻礙處僅容單舟，水面與蘆叢犬牙交錯,，一眼望不到盡頭,。北風(fēng)似水面翻起的冰鋒般割裂著肌膚，遠處漸弱斷續(xù)的鴉聲更添加了幾分凄涼,。衛(wèi)銘找了一塊斜坡靠了下來,，出于隱匿他沒有點火，只是采了一堆干枯的蘆桿以御夜寒,。
“索”“索”“索”
衛(wèi)銘在一陣亂聲中醒來,，此時東方已經(jīng)見亮，初升的朝霞猶如嬰兒雙眼般欲開還閉,，生機葳蕤其中,。蘆花蕩在明暗隱約的初晨卻是另一番景象，蘆桿隨著冷風(fēng)搖曳飄忽,，莖葉獵獵作響,，叢面卻是波浪不斷,，翻滾猶如水洪貫注。每當(dāng)風(fēng)律節(jié)停之時,，波面或輕盈如蝴蝶蹁躚起舞,，或靜美如觳紋般排列有序綿向遠方。
衛(wèi)銘尋著聲響走去,，前行大約百余步,，當(dāng)他撥開葦叢，只見一個年紀約略相仿的白衣少年在一塊劈開的空地揮著一把長槍窸窣作響,。
那少年手中的長槍猶如一根鐵索般向前探出,，勁力貫穿風(fēng)中。槍尖只有一團虛影,，左右上下回旋出擊,，每到虛影飄散之時旋而又團聚收回，如此反復(fù)七探七出,。每次擊出雖然方位,、角度不同，但速度,、精度以及節(jié)點把握恰到好處，如同復(fù)刻般,。
衛(wèi)銘在軍營中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的槍法,，此時卻著了迷道。那少年似乎也察覺到了衛(wèi)銘的存在,，向這邊瞥了一眼,，轉(zhuǎn)之又換了一套槍法武練。
這套槍法卻與上一套大徑相庭,，但又似乎隱約有其影子,。但見此槍出擊疾如閃電，瞬間行至眼前,，衛(wèi)銘驀地驚出一身冷汗,，后縮了幾步，定神一看那少年距自己還仍有數(shù)十步距離,。白衣少年對之微微一笑,，接著起舞，這一路又和上一招變化更多,，槍尖連著槍身一起虛無,，風(fēng)勁鋪面壓來。衛(wèi)銘正在詫異周遭的蘆桿齊律左右裂開傾倒,，那少年身形已然消失,，槍影也在瞬間化成千百條紛紛而下,，猶如梨花散落，花影灑落之處泥土盡陷,，凹坑均勻,，大小如一。
約略過了半個時辰,，那少年收回長槍,，徑向衛(wèi)銘走來。此時天已大亮,，朝霞也完全綻開,，明銳鮮亮，光芒萬丈四射,。霞光撒在蘆花蕩上,，紅艷處羞澀似妙齡少女，金黃處燦爛異常,。衛(wèi)銘此時忽然感覺無比輕松,，心中所藏悲憤、孤寂,、彷徨一掃而凈,，舒暢非凡。
“兄臺如何藏匿此處偷窺,？”
衛(wèi)銘睜開眼睛,，白衣少年已至眼前，長槍負在身后,，雙臂自然下垂,，站在自己面前平聲問道。
“我昨晚已至此地,，何來偷窺之說,？”衛(wèi)銘望著眼前這個翩翩少年鎮(zhèn)定回道。
“哈哈哈,！果然爽快,，昨晚我已察覺，但見兄臺行事并非歹人所為,，故而未曾防備,。”
衛(wèi)銘心里忽然一慌,，昨晚已被發(fā)現(xiàn),，自己卻渾然不知。若非此人磊落，自己已然危已,。
“兄臺果然明了之人,，小人佩服?！?p> “哈哈哈,，你我皆同齡之人，何來大小之說,？我乃常山人氏,，姓趙名云，年方一十五歲,。你我年紀相差無幾,，叫我小云即可?！?p> 衛(wèi)銘見趙云行事光明,，心中戒心早已放下，又見其開誠自報姓名,，便隨即應(yīng)道：“我叫衛(wèi)銘,，南陽郡云陽人，剛過十四周歲,，大家都叫我小銘,。”
兩人對視哈哈大笑,，并肩坐下,，相互敘道起來。
原來趙云師從童淵,，七歲學(xué)藝至今已有八年,，此次從幽州回常山,，早半日先到蘆花蕩,，見衛(wèi)銘安身而不藏，也未做任何防范,，故而沒去照見,。醒來時衛(wèi)銘還在熟睡，見天色還早,，故而尋了個僻處獨自練了起來,。
衛(wèi)銘聽了趙云所述，撓了撓頭發(fā),，尷尬一笑,。
“小銘是否精通槍法？”
“我只在軍營帶過一年，練過半年多長槍,，都是固定招數(shù),，至于精明的槍法，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p> “哦？適才我見你看槍,，神色專注,，眼中偶有疑惑，相必定有獨特見解,，說來聽聽,。”
“小云,，那我就拱讓了,，所說之處如有偏離，也只是我拙見粗糙,，并非你槍法所致,。”
“小銘,，盡情詳述,，不必避諱?！?p> 衛(wèi)銘正了正身子,，對著趙云點頭微微一示，說道：
“剛才我見你兩套槍法,，套路雖然不一但似乎又有相通之處,。前一套槍法攻擊凌烈無比，封鎖敵手所有退路,，我在軍營所練攔,、拿、扎也是攻防俱有,，但和你的相比卻又遜色太多,。唯一感覺不足之處，則是槍尖擊殺后余力不足,，回擊有時間空隙,，故而不能長久連續(xù)。后一套槍法,，給人一種壓迫低首的感覺,，精妙中變幻隨意，防守較上一套高明了不少，但是攻擊不夠?qū)Ｒ??！?p> 只見趙云虛心靜聽，頻頻不斷點頭,，對衛(wèi)銘所述渾然肯定,。
“我在軍營時，蘇伯常說招式虛實要在胸,，不必花式,，你的第二套槍法精妙無比，但花式稍多了一些,?！?p> “小銘所說及是。第二套槍法乃恩師年輕時所創(chuàng),，名叫百鳥朝鳳,，后來傳于我兩位師兄，我入門較晚,，兩位師兄迄今還未見過,。”
趙云也是尷尬一笑,，接著說道：
“師父常說百鳥朝鳳雖上乘槍法,，行走江湖幾無敵手。由于是其年輕時所創(chuàng),，當(dāng)時他許多道理未透,，故而此槍法留有隱患，遇到真正高手必輸無疑,。我兩位師兄俱有槍王美譽,，也未曾遇到敵手。我原以為隱患之說乃是師父謙稱之詞,，今日聽罷小銘所述,，方知實有圈點之處?！?p> “小云不可介意,，我也是隨口一說,，想必也是我不懂槍術(shù),，看不透徹所致”
“小銘不必謙讓，我?guī)熢f,，百鳥朝鳳非一般高手能破之,，你能看到其中弱處，也并非泛泛之談。何不將你所學(xué)槍法展示一遍,，為兄也參考一番,。”
衛(wèi)銘見不可推諉,，便起身做了個手勢,，拿起趙云的長槍將軍營中所學(xué)槍法演練了一遍。
只見趙云臉色平淡之中忽有詫異之相,，忽而又站起賀贊,。
“小云，過于夸張了,，這些都是些粗糙的招式,，與你槍法相去甚遠，不值贊譽,?！?p> “小銘，恕為兄之言,。你的槍法確實屬于攻擊為主,，且為直出要害。出招時未留回招之處,，防守以挑,、撥、攔的平式為主,。亂軍之戰(zhàn)則委實實用,，江湖過招則無精妙可言?！?p> “小云見解到位,，確實如此?！?p> 趙云只掌伸出,，打斷衛(wèi)銘所言，接著道來：
“但小銘,，你出招時勁力,、速度以及變招騰挪、起翻方式確是上乘手法,，而且從防守到出擊,，似乎你還有勁力余留以補償間隔空隙?！?p> 衛(wèi)銘似乎有所明白,，但又不太確定,，低聲念道：“難道真是如蘇伯所說，是五禽戲的原因,？”
趙云見衛(wèi)銘在那兒自言自語,，猶豫不定，便關(guān)切問道：“小銘可是有什么難言之處,？”
衛(wèi)銘收斂了神色,，拉著趙云依著蘆桿坐了下來，便把年幼時遇到游醫(yī)以及自己練習(xí)五禽戲的歷路說了起來,。
趙云在驚探中跳起來,，大笑中不斷稱奇，衛(wèi)銘莫知其因,。
“小銘,，你是遇到仙人啦！”
“仙人,？”衛(wèi)銘一臉驚愕,。
“對，對,，神醫(yī)華佗,、醫(yī)圣張仲景，當(dāng)今兩大由醫(yī)入境的圣人,、仙人,。”
“醫(yī)圣張仲景我是知道的,，也是南陽郡人,，在南陽贊譽很高，稱之為仙人也不為過,。神醫(yī)華佗游離四方,，不慕榮譽，除疾為民,，也可尊之為仙人,。”
“小銘,，這個不僅是你指的仙人,，還有他們兩位除了醫(yī)理絕倫，更是從醫(yī)理融通了武學(xué)的止境,，這才是真正的圣人,。張大圣人善于醫(yī)理辯證，華大圣人則是藥理精湛,，此二圣專注于醫(yī)學(xué),，無意間融通，創(chuàng)出了一套由醫(yī)入武的圣境,。你所練的五禽戲就是華圣人所創(chuàng),，實乃上乘武學(xué)，真是奇遇??！”
衛(wèi)銘少時遇到華大圣人，其渾然不知,，聽趙云詳述之后,，方知原委。
“其實兩位圣人被世人尊敬,，并非是因其將醫(yī)理融通進之武學(xué)止境,，而是進入止境后依然為了世民疾苦勞力奔碌的圣人精神?！?p> “對對對,，只可惜小銘你的五禽戲沒有學(xué)全，以后如若再碰到華大圣人,，一定要好好請教一番,。”
衛(wèi)銘泯然一笑,，遇到圣人已是機遇非常了,，何談再次相見了，一且只能隨緣而定,，便擱置下來,，問起了趙云另一套槍法的來歷。
“我這套槍法名叫七探蛇盤槍,，是我自己無意間所創(chuàng),。10歲那年我在師父后院見一條黑蛇盤踞隱沒于草叢間，蛇頭反復(fù)伸出仿佛在探尋什么,。我見其出擊如長槍揮出一般,，出于好奇，便拎著手中的槍學(xué)其動作,，正在耍玩的檔口,，忽然聽得身后一聲’好’，那蛇聽到有動靜便迅速撤離回洞,，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師父回來了,。”
“云兒,，剛才你所耍的槍法從何而來,？”
我便把模仿黑蛇的前后和師父詳述了一遍,，師父聽后也不斷稱奇，然后就和我說起了百鳥朝鳳有不足之處的事來,，然后又讓我把剛才的槍法演了一遍,。
“云兒，你這路槍法招式不全,，還未成熟,。那黑蛇為自然之物，所出體態(tài),、形法,、回路均為渾然天成，本是一段奇遇,，若不是為師打斷,，此套槍法便也可成?！?p> “師父,，蛇蟲是處可見，徒兒回頭在尋便是,?！?p> 只見師父搖了搖頭，嘆息道：“武學(xué)止境本是天然自成,，天時,、地利、人和不可蓄意謀之,，機遇巧合方是大境界,。云兒，這幾式槍法你勤加練習(xí),，平日里多觀察天然之物,，有可能會對這套槍法有所補益，若是后面還有奇遇便是大成,，否則不可隨意透露,。”
“說也奇怪,，自那之后再也沒見到那條黑蛇出現(xiàn),。后來我也不在執(zhí)著那條黑蛇，除了每日練槍便是觀察自然之態(tài),，什么風(fēng)摩枝葉的柔勁,、蜻蜓汲水的巧勁、牲畜爭斗的拼勁等等，就這樣過了幾年,，這套槍法逐漸成形,，師父看了之后說‘進攻無弊，回防欠缺’,，和你所說的基本一致,。所以說，小銘,，你看到了要害之處,，并非不懂,，而是懂得通透,。”
衛(wèi)銘不知該怎么回答,，只是尷尬苦笑著,。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余?！壁w云接著說道：“師父常說,，事物的存在都有一定的矛盾，沒有完美的存在,。這套槍防守上欠缺的可能就是補償在進攻上了,，所以啊,！七探蛇盤還沒找到損自己余力的功夫來成就它,，機遇還不到成熟時候?！?p> 衛(wèi)銘仿佛想到了什么,，雙眼突然明亮了起來，欣喜著拉住趙云,，說道：“小云,，剛才你說‘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余?！@是自然之道,，事物都是矛盾的存在，是吧,？”
趙云被衛(wèi)銘突如起來的反應(yīng)怔住了,，倏而才回應(yīng)道：“小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衛(wèi)銘拉著趙云找高處站了站,，指著東方,，說道：“小云，你看現(xiàn)在霞光萬道,，這蘆花蕩籠罩于其下,，猶如臣服般。其與你百鳥朝鳳意境約略相通,，鳳凰九死涅槃,，百鳥臣之，故而為禽之王者,。但其在涅槃之前卻無大乘之境,，故而損自己的軀體于烈火中而后重生，終究補全其不死之身,?！?p> 趙云似有所悟，站在衛(wèi)銘身旁仔細聆聽,，沒有去打斷,。
“適才你習(xí)練槍法時，東方初亮,，霞光微弱,，但盛意已出，只是蓄力未足罷了,。萬物皆向的太陽尚需夜晚潛伏,，破曉蓄力，直至現(xiàn)在方完全綻放,。白晝強盛,，夜晚隱匿，同一事物,，以不同方式矛盾般存在,，只因它相互損己道而補之罷了?！?p> 趙云聽罷,，忽然拎起長槍，奔向場地中練了起來,。
初次習(xí)練,，衛(wèi)銘但覺趙云在出擊時力度略減，回槍時勁力補加防御，只是銜接之處略顯生硬,。到第二次時,，只見趙云揮槍之際已然減力，回槍時銜接自然了許多,。如此反復(fù)又練了幾次,，到第七次時，衛(wèi)銘已看不出趙云出槍的力度,，但見其槍仿若靜止但又游離般前進,，行進的線路依舊，但擊至的時候卻把握的甚好,，回槍時更是不覺已收,，周遭斷裂的莖桿統(tǒng)一傾倒，其防御回彈力度可見一斑,。
“哈哈哈,！小銘,，多虧了你的點悟,，我這套七探蛇盤槍法時至今日方才補全，至于大成,，還需之后勤加演練,。你才是師父所說的真正奇遇啊,！”
“小云,，過于夸獎了，我只是隨你思路延展下去而已,，真正大成的還是你的根基和悟性,，換是他人，斷不可在此短短時間能補全此槍法,?！?p> 趙云舒了舒腰肢，然后方才端聲說到：“小銘,，非是我有意贊譽于你,，實乃胸間真言。若是以武功來講,，我自是勝之,；但是論細微見底，你未必輸于任何一流高手,。像百鳥朝鳳槍江湖聞名數(shù)十年,，雖有不足之處但也未有人能夠破解，你始觀過一次便可點破其中要害之處，這七探盤蛇槍亦是如此,。能深知灼見,，這方是你天資過人之處?！?p> 衛(wèi)銘撓了撓頭,，尷尬地一笑：“若非小云此說，我也未曾想到這一點,。向時在蘇北大營,，蘇伯也曾稱奇過，只不過沒有像你這么說罷了,?！?p> 兩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稍時之后又收拾包袱,，起身南下,。一路上趙云不斷演習(xí)槍法并讓衛(wèi)銘同練，衛(wèi)銘也將自己見解悉數(shù)告知,。也是這一路上經(jīng)趙云講述,，衛(wèi)銘方漸漸了解功夫的高深之處。
“小銘,，用槍重在握槍,，無論是挑、撥,、擊,、回、鉆,，槍身不穩(wěn),，則其路徑、力量必收影響,，如若碰遇敵手,，就是死生時刻。握槍講究靈,、穩(wěn)之巧,，配以出槍疾、準之計,，再加以眼耳需觀聽四周之勢,，另需膽氣俱足，只有這樣才能練至上乘槍法,?！?p> “任何功夫都有精妙之處,，也自然有不足之處。使用者若是火候不夠,，再高明的功夫也會存在漏洞,，一旦被敵手所乘，成為自己的劣勢,。反之一些通透之士,，會通過利刃、經(jīng)驗,、戰(zhàn)術(shù)配合來將自己招式進行補缺,。”
“長兵多于遠攻,，短兵適合近交,，重兵力量霸道，柔兵出沒難尋,，十八般兵器沒有一樣是多余的,。長短相克，剛?cè)峄ブ?，也并非絕對,，主要取決于時機、心態(tài),、位置以及施招之人變通的靈活程度,?！?p> 衛(wèi)銘腦子突然清晰了起來,，之前他只是單純地以為功夫的強弱取決于招式的精劣以及習(xí)練的時間長久與否，趙云的這一番敘述頓時讓他對武學(xué)的認知開拓了不少,，方知前行之路遠非如此簡單,，自己尚需繼續(xù)歷練。
“小云,，你的槍法現(xiàn)已有所成就,，只待火候，日后再加以歷練,，江湖上能敵你手之人應(yīng)是不多,。”
趙云略有低思,，片暇之后說道：“我拜師時,，師父曾說道‘學(xué)藝之人，不可功利,，不可心邪,，若是受困于二者,，其終無宗師之境’。想我那兩位師兄均闖出槍王贊譽,，估計與宗師也相差無幾吧,。我幼年入門，師父見我稚子童心,，傳我一套入門的劍法,。我得之后欣喜若狂，每日勤加練習(xí),，不分晝夜,。許是師父見我心思執(zhí)著，方傳我這套百鳥朝鳳的槍法,。師父刀槍劍戟無所不通,，我學(xué)之不過皮毛而已，其差距之大不啻天淵,?！?p> 衛(wèi)銘見趙云每提及其師父，滿是崇敬之意,，不由地暗暗贊許其赤誠之心,，又見其謙虛誠懇，又不慕榮利,，自己能與之交遇實乃榮幸至極,。
這一日，二人到了一個叫中山的地方,，此時已近黃昏,，距離常山也不過數(shù)日腳程了。
“這個地方師父帶我來過,，他曾站在那邊的城頭上說到：‘中山是狄人所建,，國雖小卻不膽怯，迫于生存,，前后與齊,、晉、魏,、趙等大國均有交戰(zhàn),，雖多次被滅國但每次都是頑強地又站了起來，在那個弱肉強食的年代竟能存活二百余年,，這種堅韌不屈的精神值得吾輩學(xué)習(xí),。’”趙云手指著前方不遠的一處青灰色的城墻對衛(wèi)銘說道,。
“以小博大,，而又被諸強包圍,，中山殊不簡單，看來其歷代君王均是持國有道之主,，其人民更是上下一心,，若非如此，便不會有后面的幾次興起了,?！毙l(wèi)銘回道。
“中山國雖是周天子所封,，但畢竟是外族,，居于燕趙大地腹中，久之必被華夏其他眾國所不容,。他們能有此決心是因為知道自己一旦失敗便是結(jié)束,，故而有一點希望就堅持下去，這也是師父帶我來這兒的根本原因,?！?p>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二人正自在古城附近一個面食攤鋪聊著,，忽聽一句蒼涼悲痛之聲在耳旁響起，漸而似有輕微的低泣之聲斷續(xù)而來,。
衛(wèi)銘回身一看,，只見身后不遠之處一個頭挽散髻鬢發(fā)凌亂的老者正俯著身子似在痛哭，左手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腿部,，碟菜,、酒水灑落滿桌。
“老哥何以如此黯然悲傷,？”一個淳厚富有磁性的聲音從側(cè)旁傳起,。
那老者并未抬起身來，依舊一邊悲嘆一邊說到：“國運不昌,，朝廷式微。黃巾賊兵四起,，荼毒百姓,，今雖已漸息，但我大漢國又遭常侍亂政,，實乃前狼剛走,，后虎又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也！”
面攤老板忽聽此人狂語,，慌忙趕來：“客官酒醉喝多了,，千萬不能胡言亂語啊,！”說罷,，便招呼伙計欲將此人抬走。
只見那老者踉蹌起身,，隨手從腰囊摸出碎銀出來,，撒向桌面，滿眼惺忪地說：“有甚可怕,！奸佞當(dāng)?shù)?，如若都似你這般獨善其身，何來清宴盛世,？”
那老板擺手將其驅(qū)趕,，滿臉不悅地收著桌子，晦氣地說到：“自己都潦倒成這樣啦,！還假裝清高,，喝一點酒就自以為圣人之言了，可笑至極,?！?p> “師父，那老者看起來有些可憐呢,？”衛(wèi)銘忽聽到一個輕柔悅耳的女孩聲音,。
“徒兒，起落跌幅,，世人之常態(tài),。此人想必是忠賢之輩，只是時運不濟,，心中郁郁不得,，因而自興自艾?！?p> “師父,，他剛才所說興亡百姓之苦不正是當(dāng)今世道嗎？”
那女孩雖故意壓低了聲音,，但衛(wèi)銘還是聽得真切,。他側(cè)首右側(cè)，但見一個中年男子背對自己而坐,，其左手邊一個頭挽錐髻長發(fā)披肩約莫十四五歲年紀的女孩正緩慢說道,。
那男子仿佛感覺到了衛(wèi)銘的目光,，朝這邊微微轉(zhuǎn)身頷首一笑，其態(tài)可鞠,，然后續(xù)口回道：“人體虛寒,，小則成疾，大則若毒,。如若驟除,，則必損自身，故而需謹慎而行,，合理調(diào)配,。治世也是如此，賢佞只是相對而言,，只是長處不同罷了,。胸懷百姓，則可為治世之臣,；勝于武功,，則可安定天下。如若二者失衡,，則國家生疾,，需以改革除弊。至于大奸大邪之人,，則不正如人之惡疾,，需當(dāng)即對癥除去，以免軀體坐連受損,?！?p> “相輔相成，陰陽協(xié)調(diào),，一切遵循自然之道,，師父，是這個道理吧,？”
“哈哈,！徒兒能明白其中之道就好。走吧,！那老者還未走遠,，我們現(xiàn)在趕去，不然他怨氣久居胸口,，勢必成疾?！闭f罷,，那中年男子便站起身來,，拎起了桌旁的藥簍，隨后那少女也跟著起身收拾行囊,。
衛(wèi)銘借著燈光看去,，但見那少女身材纖瘦，鬢發(fā)半掩側(cè)臉,，雖是昏暗之中,，也難掩其晶瑩如雪的肌膚，舉手之間可見其端莊之姿,，正自端量期間,，那師徒二人卻不知不覺已消失在燈火闌珊之中處。
“相輔相成,，陰陽協(xié)調(diào),，一切遵循自然之道?！?p> 衛(wèi)銘腦袋里不斷回旋著剛才那少女所說的話語,，心中一片茫然。
“小銘,，適才那個師長功夫很是了得,，我只是輕掃了一眼，似乎已被他察覺”
“我適才也是如此,，只是已被他發(fā)現(xiàn)了,。”
“這種感覺我也是在面對師父時才會有,，適才那人至少已臻宗師級別,。”
衛(wèi)銘聽及趙云講至此處,，于是便好奇地問到當(dāng)今武林的各路英雄,。
“華、張二圣已達至境,，又受世人尊敬,，不必細言。王越為帝師,，師父與師叔李彥系出同門,，一個是槍仙，一個是戟仙,，他們五個人遠非他人可攀,；再者袁氏門人、西涼馬家以及皇家羽林更是高手輩出，也非一般人可比,。此外,，黃巾造亂兇猛，更不乏高手,，甚是有宗師級別也不無可能,。只是我閱歷尙淺，許多江湖之事多未知之而已,?！?p> “但自古草莽隱沒英雄，不可輕之,。師父曾遇一隱士,，兩人暢談期間，隱士曾說‘天星暗沉,，朝廷不安,，離亂之際英雄出沒，不可估也’?，F(xiàn)黃巾到處做亂,，社稷有難，雖官軍已居上,，但江山穩(wěn)定尚需時日,，未來二十余年不可揣度，絕非虛言,?！?p> 衛(wèi)銘見趙云談及未來，又知其身懷絕技,，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之時,，于是便問道：“現(xiàn)今朝堂與江湖俱亂，正是英雄豪杰出沒時候,，小云身負絕技,，不知如何打算？”
只見趙云頓了頓,，而后慢慢地說道：“我本黎民出身,，深知百姓之苦。現(xiàn)社稷動蕩,，龍蛇雜居,，形勢此起彼伏。我無心攀附權(quán)貴,，更無欲功名利祿,，能做個俠義之士即可。如若以后真有明主出現(xiàn)，再做細算也不遲,。小銘云陽之行結(jié)束之后,，前程欲向何處,？”
衛(wèi)銘輕輕一笑,，他知道自己孑然獨立，更是無一技之長,，未來之路更是渺茫,，于是便回道：“我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wù)就是先把云陽重托完成，至于明日也只是且行且規(guī)劃罷了,?！?p> “小銘，以你之悟性,，日后必有成就,，未來的江湖必有你一席之地?！?p> “哈哈,！但愿如小云你所說吧！若真是若此,，我也學(xué)你做一個俠義之士,！”
“哈哈！好??！那我倆一塊，行遍江湖,，仗義為民,。”
但見官道兩個少年并肩前行,，笑聲不斷傳來,。
又過了兩日日，終是到了常山,，衛(wèi)銘沒有應(yīng)趙云所邀,，示意繼續(xù)南下。
“小云,，負人所托,，不可停留，待我完成云陽之行,，再行回來與你相聚,。”
趙云見衛(wèi)銘意志堅決，實乃大丈夫所為,，便不再挽留,。兩人揖手揮別，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