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丫頭模樣很是端正,,打扮亦是比旁的丫頭富貴了不少,。
高高的雙丫髻上兩支鎏金的鳳凰發(fā)釵,,脖子上掛著鑲玉的墜子,,耳環(huán)亦是一雙琉璃珰……
這可不是一般丫頭敢穿戴的,,更遑論衣服上繡的那金絲小云雀了,。
林少禎落座時,,我好奇地打量那小丫頭,。
小丫頭很是冷靜穩(wěn)重,,直直站在了林少禎身后,,神色淡定自若,像個見過世面的,。
各自坐定,,梁先生先是替我把脈,一邊閉眼一邊捋著胡須,。
我忐忑問他如何,,他搖搖頭,卻說:“飲酒倒也無妨,?!钡樕黠@不好。這讓我心里冷不丁的咯噔一下,,方才的好心情瞬間消散殆盡,。
白景楓道:“我上次帶過來的那批藥材可還能用?先生不若試著重新配個方子,,先給她吃吃看,?”他坐在我的旁邊,,臉色卻比我還要凝重。
梁先生道:“御景山莊的藥,,自然是極好,。但解毒不比其他,不是說藥材越珍貴越是有用,。便是養(yǎng)生之藥,,也要因人而異的,用錯了,,用多了,都是致命的毒藥罷了,?!?p> 他嘆息一聲,展開桌面的一張紙,,似在思索如何下筆開方,。
白景楓道:“那是沒用的意思?”
我被他的直白氣得又暗暗瞪他一眼,。
梁先生道:“那日我不是說了,,最好能拿到加蘭族的解毒方子,如此我便十分容易處理了,?!彼殻烈髁似饋?。
這意思我也明白,,不就是暗示白景楓去問問他二哥嘛。
可是他那個了不得的二哥如今正失蹤了呢,。
我看了看白景楓,,也不知道為什么,他顯然不想提及他二哥,,估計有什么難言之隱,,加之我對自己的姓氏實在好奇,便問道:“這個解毒的方法很難找到嗎,?”
白景楓倒是老實地說道:“關(guān)于此毒,,我從未聽二哥提起過,知曉一二,,也只是從師父那里聽說過些許,,興許梁大夫了解的比我多些?!彼f出這話時,,看向梁淮之的眼神里,,竟有幾分求問的意思。
奇了怪了,,他二哥的母氏一族,,他竟知之甚少,要問一個外人,。
轉(zhuǎn)念一想,,我何嘗不是一樣?
這加蘭族,,究竟為何如此神秘,?不僅哥哥不肯告知我絲毫,連白景楓的二哥,,似乎也不曾告知他這個弟弟一二,。
怪哉怪哉,實在怪哉,!
“這個加蘭族,,除了苗疆那邊,還有別的什么分支嗎,?如果去苗疆不太方便,,我們可以找找其他的加蘭族人,想辦法要到解方啊,?!蔽壹傺b害怕中毒,不斷提出法子:“只要是有人,,必然能問到的,,我也不怕麻煩不怕累,到時候辛苦一些找上門去,,總能有法子的,。”
梁淮之搖搖頭:“據(jù)老夫所知,,江湖中但凡以加蘭為姓氏的,,皆出自苗疆的那個山谷,他們自來封閉,,出來的人更是屈指可數(shù),,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的?”
我又道:“那加蘭族的人名字是不是全都是姓加蘭的,?會不會也有同姓的漢人呢,?”怕他不理解,我還舉例問道:“比方說,我在大街上遇見一個人,,他說他自己姓加蘭——”
若是沒有,,那我和加蘭鶴之,興許就真的出自這一族了,。
我的家人,,我的先祖,就來自苗疆,。
白景楓奇怪地道:“你這是問的什么問題,?姓加蘭的漢人,難不成還能知道這苗疆人的祖?zhèn)髅芏??便是有,,也八竿子打不著,幫不上你的,?!?p> 他當(dāng)然不知道我的那點(diǎn)兒心思,還以為我只是為了找人解毒呢,。殊不知,比起解毒,,我更想盡快確認(rèn)自己的身世,,又不好問得太直白。
可如果再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怕是要引起懷疑了,。
是以,我只得默默不吭聲,。
倒是林少禎做了個大好人,,好心解釋道:“據(jù)在下所知,漢人百家姓中,,并無加蘭姓氏,,姑娘若當(dāng)真遇見一個以此為姓的人,那多半是加蘭族逃出來的幸存者,,亦或是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離谷的人,不太可能是什么巧合,?!?p> “幸存者?”我吶吶地重復(fù)了一句,,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什么意思?
林少禎嘆息一聲,道:“無論如何,,苗疆已經(jīng)找不到加蘭族人了,,甚至這世上也沒幾個加蘭族人。眼下,,還是先請梁先生試著開些藥方吧,。”
林少禎的三言兩語,,卻蘊(yùn)藏了無數(shù)的信息,,打得我驚慌失措。
剛了解自己的出身,,還沒來得及多問,,卻被人告知親人早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我不甘心,也不相信,。
“這話怎么說,?”我終于忍不住問道:“聽林少主的意思,這個家族后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了,?”
林少禎點(diǎn)頭承認(rèn),。
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是……為什么會這樣呢,?還是說,,加蘭族這些年不夠興旺,已經(jīng)人口凋敝到這等境地了,?”不應(yīng)該啊,,之前不還說苗疆加蘭族乃是什么異族妖孽,被中原武林人人忌憚嗎,?
怎么今日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這個族群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呢,?
一時間,,無人回答我,只有梁淮之搖頭嘆息,。
我這下子再也按捺不住了,,眼看答案就在眼前,我再也不想放棄,,決定下一劑猛藥,。遂忙不迭問道:“那中原之外呢?我之前在西域遇見過一個很奇怪的人,,他的名字好像就姓這個,?!?p> 為了弄清楚,我不得已透漏了一些信息,,假裝疑惑不解的樣子說道:“他看起來不太像漢人的樣子,,他說他叫……叫什么加蘭鶴之?!?p> “加蘭鶴之,?”屋內(nèi)所有人齊齊的驚呼,讓我嚇得不敢再說,。
作為哥哥的左膀右臂,,加蘭鶴之保不齊聲名在外,我這一說,,多半露餡兒,。
還是謹(jǐn)慎為上。
白景楓皺眉道:“你見過加蘭鶴之,?”
那眉宇間的疑惑和不解,,令我一瞬間心驚肉跳。
我哪里還敢再透露分毫,,咽了咽口水不敢吱聲,,只有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一圈,后悔自己口不擇言,??砂拙皸鞑⑽捶胚^我,嚴(yán)肅道:“你再詳細(xì)說說,?”
這可真是騎虎難下了!
我有點(diǎn)兒后悔提及他,,只得支支吾吾道:“也就是在一次隨哥哥出門的路上碰到的,,他好像被人砍了一刀,向我們求救,,我們一時好心,,救了他而已?!?p> 除了胡編亂造,,我也沒別的法子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興許如此,,還真能套出些什么信息來。
梁先生道:“你可看清他的模樣,?”
我搖搖頭,,道:“他頭發(fā)披散的,臉上也很臟,很是狼狽,,咱們就給了他一些治傷的藥和食物,,也沒把他帶走?!?p> 梁先生已經(jīng)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竟全然把注意力落到了我的身上。
看來這個話題,,確實有些重了,。
見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白景楓道:“那個加蘭鶴之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的家伙,,你們當(dāng)時沒帶他回家是對的?!?p> “既沒有太多交流,,你怎知道他的名字的?”林少禎問道,。
“他當(dāng)時收了我們的藥和食物,,就告訴我們說,他叫加蘭鶴之,,以后若有機(jī)會,,定會報答我和哥哥?!蔽以囍蛩麄兠阑艘幌录犹m鶴之那個家伙,,希望能減少他們以后對明若宮的敵意,“若此人真是加蘭族人,,興許我還能去向他求救,。”
“加蘭鶴之說的話,,怕是做不得數(shù),。”梁先生淡淡評價道,。
我瞧這幾人對他似乎都不大友好,,想來那家伙在中原沒干過什么好事,便道:“他當(dāng)時傷得那么重,,又不能好好養(yǎng)傷,,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了?!?p> 加蘭鶴之一天在宮里搗鼓毒藥,,也不愛出門,,對這些中原人來說,我便是說他死了,,也無甚漏洞,。
倒是他與加蘭族的關(guān)系,與我和哥哥的關(guān)系,,令我十分在意,。
“對了,他是做了什么壞事,?叫人這般討厭他,?”
林少禎道:“此人曾經(jīng)出入江湖,行事作風(fēng)并不光明磊落,,手段也極為殘忍,。況且……從苗疆加蘭族的角度來說,稱他一聲‘叛族之人’,,也不為過,。”
他說這話時,,稍微看了看白景楓的臉色,,好像此事與他有關(guān),可我卻無暇注意,。
“叛族之人,?”我只被這個詞驚呆,隱隱覺得身世之謎就在眼前,,內(nèi)心更是復(fù)雜得難以言喻,,“他是個人盡皆知的大壞人嗎?”
既然加蘭鶴之叛族了,,哥哥為何還要收留他,,甚至重用他?難道哥哥和他是一伙的,?我的親人也在那苗疆山谷被害死?
還是說連我的爹娘也和加蘭鶴之一起背叛了族人,?
“他如何叛族了呀,?我分明……我是說,他看起來也不像什么壞人,,他究竟做了什么,?幫助仇家報仇?還是……族中叛亂,?”這是我絞盡腦汁才能想到的緣由,。
誰知梁淮之卻又看了白景楓一眼,,竟低頭寫起了方子,根本沒有回答我的意思,。
白景楓敲我額頭道:“你問那么多干嘛,?”
我道:“我要找到能救我的人啊?!?p> 白景楓道:“那加蘭鶴之與你非親非故的,,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你難不成你還要為了他專門去一趟西域不成,?便是找到了,,我也信不過他?!毖韵轮?,根本不打算考慮我的建議。
“什么你呀你的,,中毒的人是我,,你信不過他,可我需要找人給我藥方子呀,,不找他又找誰,?”我叉腰盯著白景楓,“找你嗎,?你能給我藥方嗎,?你可別忘了,我是因為你才中毒的,,白景楓,!”
白景楓皺緊眉頭,“總之我會想辦法的,?!?p> “也要我能等到那一日!”我沒好氣地懟他道,。
一想到被他打斷了我的身世線索,,我就火大,終于懟得那家伙閉嘴了,。
梁先生見我們安靜了下來,,這才坐直了身子,規(guī)規(guī)矩矩不緊不慢地說道:“總之,,如今要找到加蘭族人幾乎無望,,即便密毒的藥方有流落世間,那字跡亦不是漢文,,難以看懂,。是以我只能盡我的綿薄之力,,試著開些自配的藥方,給林姑娘吃著先,,藥效如何卻不敢保證了,。”
我不甘心地沖白景楓哼了一聲,,也不好再提其他,,既是加蘭族的毒藥,我又有何可擔(dān)心的,?“先生只管開藥,,若實在無用,我再想法子便是,?!?p> 大不了回大明若宮去找到加蘭鶴之去,他整日搗鼓藥物,,必定知曉解法的,。
梁淮之和一旁的白景楓卻不知曉這些原因,皆為我的豁達(dá)感到意外,。白景楓皺眉道:“你一個小姑娘,,倒是不怕死?!毖劾锞孤冻鲂┵澷p,。
我道:“我自然是怕的,但事已至此,,眼下只能拜托梁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