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忠手腳發(fā)抖,渾身冰涼,,他懷疑自個兒是不是在做夢,這些真是他最最敬愛的娘親和他最最疼愛的小妹所說出來的話嗎,?讓他如同剜心一般地疼啊!
他忽然間覺得眼前發(fā)黑,,就要往地上栽下去。
姜氏和趙三郎兄弟見狀忙扶住趙永忠,,好言勸慰,。
趙四娘和趙三娘對望了一眼,對方眼里都寫滿了歉疚——她們太想要逃離老趙家了,,根本沒有顧及到趙永忠的感受,,把娘親視作是天的趙永忠承擔(dān)不了這么沉重的打擊呀!
眾人聽說趙永忠借了印子錢,,都覺得他不應(yīng)該,,這印子錢可真是會讓人家破人亡的,除非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沾的呀,!可后來見趙喬氏說出的那番話那么絕情,差點(diǎn)把趙永忠打擊得倒地不起,,心里都有些不忍。
熱心腸的程氏忍不住數(shù)落道:“嬸娘,,永忠兄弟去借印子錢,,確實(shí)是他不該。不過這借都借了,,就該一家子坐下來好好商量怎么還才是,,哪能就想著把人分出去,,把自己摘干凈呢?你這話說得多讓人心寒吶,!”
里正也點(diǎn)頭稱是,,這老趙家的家底他多少還是知道一點(diǎn)的,五貫錢對于老趙家來說并非什么多大的難事,,遠(yuǎn)不至于因?yàn)檫@點(diǎn)錢傷筋動骨,。
雖說他們家里可能沒有五貫現(xiàn)錢,可四處籌措一下還是能拿得出來的,,完全不用為了五貫錢就舍棄趙永忠一房,。
可趙喬氏母女不這么想,在她們看來公中的錢都是屬于她們的,,花一文錢在三房身上都是浪費(fèi),。
趙成青尖聲道:“你們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又不是你們出錢,!”
她心里頭的小算盤打得直響,,暗道,娘答應(yīng)在給我準(zhǔn)備的嫁妝里再添一對赤金手鐲,,要是給三房還了債,,拿什么錢給我打首飾?要咱們掏錢還債,,想都別想,!
趙喬氏斜睨著里正,高聲嚷道:“大哥,,你也別勸了,,這家咱們是分定了。你雖然是里正,,可也不能管人家分不分家呀,!再說你們家不也分家了?憑啥不讓咱家分,!”
反正今兒丟人已經(jīng)丟到姥姥家了,,趙喬氏索性豁出去了,也不管別人怎么看,,反正自己得實(shí)惠才是最要緊的,。
里正被趙喬氏的話一噎,心里惱怒不已,,斥道:“分家這么大的事,,可不是你一介婦人能夠做主的,這事兒還得正平兄弟拍板才行!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要分家,,永忠侄子的債也是沒分家前欠下的,還得你們老趙家還才是,!”
“正義大哥,,別聽這個娘兒們瞎咧咧,咱家不分家,!”只見趙老爺子一身短打扮,,扛著一把鋤頭,用手分開眾人,,擠上前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卻說今兒個三房的人都不在,趙永孝又去了鎮(zhèn)上打零工,,家里只有趙老爺子一個人能下地,。
趙老爺子是個恨活計(jì)的主兒,別人都陸陸續(xù)續(xù)回家了,,他還留在漸漸暗了下來的地里,,彎著腰仔細(xì)地翻地。直到有鄉(xiāng)親告訴他,,他家里鬧了起來,,這才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趙老爺子朝里正深深做了個揖,,賠禮道:“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懂得什么?‘頭發(fā)長,,見識短’,,這話說的就是她。
“她說出來的話如何能當(dāng)真,?你就當(dāng)她是在嚼蛆,,可千萬別往心里去。給你添堵了,,我在這里,,代她給你賠個不是?!?p> “不打緊,,不打緊?!崩镎娳w老爺子態(tài)度這么誠懇,,也不好再計(jì)較些什么,。
趙老爺子又向眾人陪笑道:“平白無故,,又惹得鄉(xiāng)親們笑話,,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孩子他奶不懂事,,剛剛是在說笑呢,,咱家決不分家?!?p> “咋不分家了,?三房這群禍害不能留!”趙成青雖被趙喬氏慣壞了,,甚是任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但還是很懼怕他爹的,,見他爹要息事寧人,,不敢再大聲叫嚷??梢遣环旨?,就會損害到她的利益,還是忍不住低聲嘟囔了幾句,。
趙老爺子瞪了小閨女一眼,,厲聲斥責(zé)道:“還不給我閉嘴!不過芝麻點(diǎn)大的事兒,,你們愣是搗騰出這么大的動靜來,!實(shí)在是沒事找事,也不嫌丟人,!”
趙成青雖然心里不服氣,,可見他爹動了真怒,嚇得低下腦袋,,不敢再說什么,。
趙喬氏見自個兒的心肝寶貝受了委屈,垂頭喪氣,,心疼得不得了,,大聲反駁道:“什么叫芝麻大的事兒?你還不知道呢,,你的好兒子竟跑去借印子錢,,這可是要家破人亡的呀!”
趙老爺子大吃一驚,,他從地里趕回來時就見家門口圍了一圈人,,站在外頭只聽了個梗概,估摸著家里是為了四娘的藥錢吵起來的,可沒想到三房居然去借了印子錢,。
“老三,,你當(dāng)真借了印子錢?”趙老爺子忙扭頭向三兒子詢問,。
趙永忠還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連趙老爺子回來了都沒注意到,。
姜氏滿臉憂色,,輕輕推了推丈夫,,喚道:“孩子他爹,!”
趙永忠雙目無神,無意識地“嗯嗯”應(yīng)了兩聲,。
趙三娘姐妹倆很擔(dān)心,趙永忠在這種狀態(tài)下,,會把實(shí)情和盤托出??伤齻z更擔(dān)心把印子錢的謊言再重復(fù)一遍,趙老爺子也會選擇放棄他們,,再一次打擊到爹爹,。
姐妹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誰也沒有做聲,。
“怎么,,敢做不敢當(dāng)?。縿倓偰銈儾贿€很囂張的嗎,?這會兒怎么不敢吱聲了,?”趙成青見三房的人都默不作聲,以為他們是心虛了,,于是又跳出來蹦跶了,。
“爹,他們不說話就代表默認(rèn),,這幫窮鬼不去借印子錢,哪會有錢給那個賠錢貨看?。 壁w成青得意洋洋道,。
“住嘴,!那是你哥嫂和你親侄,,怎么說話呢,!”趙老爺子喝道。
趙喬氏不滿道:“好好地你罵閨女做啥,?現(xiàn)在是三房的人捅了簍子,你拿閨女撒什么氣,!”
趙老爺子急于想知道三房是不是真的借了印子錢,也就沒有理會趙喬氏的胡攪蠻纏,,繼續(xù)盤問趙永忠。
得到趙喬氏撐腰的趙成青越發(fā)嘚瑟了,,“好言”勸他爹道:“爹,,不用問了,,大伙兒都聽見了,,還能是假的不成,?咱家可沒錢給三房還債,,他們欠的債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還,!咱得趕緊把三房分出去,,要不討債的上門來,,咱們就得跟著一起倒霉,!”
“成青妹子,你頭上的簪子可真好看,!這是仿的縣城里最大的首飾鋪?zhàn)尤鸶iw的式樣吧,!”里正家二兒媳婦梁氏忽然開口問道,。
“誰說是仿制的,?這就是從瑞福閣里買來的,!”趙成青雖然沒想明白,,她明明在說分家,怎么忽的就有人繞到她的簪子上去了,?不過這根簪子是她最得意的,自從年前買回來就天天都戴著,,絕對不能容忍有人說它是仿品。
“這簪子居然真是瑞福閣的,?”梁氏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似乎在說你也買得起瑞福閣的簪子,?
趙成青最是受不得激,,她十分愛惜地摸了摸簪子,,大聲說道:“那是當(dāng)然,,而且這簪子可是十足赤金呢,!”
梁氏似笑非笑看了眼趙成青,,說道:“咱們梁記的總號正巧就設(shè)在瑞福閣的對面兒,,年前我陪娘家大嫂盤好賬,,打算去選兩件首飾,。我剛從梁記出來就隱約瞅見喬大嬸和兩個妹妹從瑞福閣里走出來,,當(dāng)時我還以為是看錯了呢,!”
“你沒看錯,這簪子就是我娘買給我和我姐的,,咱姐妹倆一人一支!”趙成青一臉驕傲,,卻沒注意到趙喬氏在不停地給她打眼色,,讓她別再說了,。
梁氏的娘家是糧鋪“梁記”的東家。要說梁記,,那可是靜海縣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糧鋪,,梁家更是縣里數(shù)得上的人家之一,。
要說正常情況下里正家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高攀上梁家的,,能娶上這樣的媳婦,,還是當(dāng)年里正他爹趙老秀才在縣城做小吏的時候,,幫過梁家一個大忙,,梁老爺子為了報(bào)恩,,執(zhí)意將自己的孫女許配給了恩人的小孫子,。
定親時,,梁記還是間小店,,到了兩個孩子長大成人的時候,梁記已經(jīng)成了有幾十間分號的大糧鋪,。就在眾人紛紛猜測梁家會解除婚約時,梁家還是信守承諾,,把自家閨女嫁到了小村莊里,。
這樣守信的人家,,教出來的閨女當(dāng)然不會差,!梁氏見趙喬氏母女實(shí)在是無恥之尤,忍無可忍之下,,決定出來仗義執(zhí)言。
“哦,,瑞福閣的簪子,,還是十足赤金,這一對估計(jì)得要十貫錢吧,!”梁氏一副十分艷羨的樣子,,嘖嘖不已。
“十貫錢哪買得到,,一對得要十五貫,!就這價(jià)錢,還是二公……”
“行了,!”趙成青得意的話語被趙喬氏打斷,,她不解地望向趙喬氏,只見她娘一臉尷尬,,仿佛做壞事被人給抓了個現(xiàn)行,。
“這、這簪子咱是買不起的,,還是成藍(lán)出錢買給她妹妹的,。”趙喬氏無力地解釋道,。
鄉(xiāng)里人大多淳樸,,極少有像趙喬氏這么“精明能干”的??纱蠹叶疾簧?,更加不聾,大家都聽到趙成青說簪子是她娘掏錢買的,。
眾人均想,,有錢給閨女買首飾,卻沒錢給孫女看大夫,,誰信吶,?好吧,就算真沒現(xiàn)錢,,把簪子當(dāng)了也成?。≡偻艘徊街v,,你覺著孫女是個賠錢貨不愿掏錢,,那趙永忠呢,?那可是你親生兒子!明明有能力卻袖手旁觀,,這是把趙永忠往死里逼呀,!
一時間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向趙永忠,一些上了年紀(jì)的甚至開始回想趙永忠是不是趙喬氏抱回來的,,哪有這么狠的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