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攤上事兒了
“冥王轉(zhuǎn)世?”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似笑非笑的說道,。
聞聲望去,,好一個大和尚,!
生的面如滿月,,臉似銀盤,,雙耳似可捶肩,。
口正鼻方,,憨態(tài)可掬,,笑眼迷離之中,卻是滿滿的威壓之氣,。
面相上倒說不出年紀,。
此人正是這皇藏寺的都維那,法名高鑒,。
但聽他又說道:
“望塵,,你可聽得仔細?”
“回師父,,望塵私下里問了幾個師兄,,都是這一般說法?!?p> 這個被喚作望塵的小和尚,,約么十三四歲的年紀,長的的眉清目秀,。皂白分明的眸子之中,,透著一股天生的機靈勁。
此時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了他的剃度師父高鑒和尚的旁邊,。
高鑒端起手中茶盞,,把那茶湯微微碰了碰唇。
凝神片刻,,淡淡的說道:“前幾日,,今年初雪,收的無根之水,,可是養(yǎng)的好了,?”
“回師父,已經(jīng)讓人用,,用白石,,木犀,干桃核,,楠木根泡了兩缸,。今日應(yīng)是可以用了。”
“好,,今日備些壽州的霍山黃芽出來,。”
“是”
望塵畢恭畢敬的答道,。
“師父,,高仞上座,昨晚剛從宋州講經(jīng)回來,。徒弟可是要去請來與師父同品此茶,?”
這小和尚機敏,知道此霍山黃芽甘厚醇遠,,正是高仞上座得意的茗品,。
兩人同飲時,多是此茶,。估計師父是想請上座過來說話。
高鑒大和尚,,略略點了點頭,。
“去吧。若是上座還在休息,,你就先候著,。”
“是”
望塵得了差遣,,忙來到院中,,先把養(yǎng)好的雪水,用葫蘆瓢舀出兩瓢,。
又拿出一個蠶絲做的三層網(wǎng)兜來,。
把網(wǎng)兜支在杠子上,下面擺正一個鐵釜,。
隨手便把瓢里的水倒了進去,,那無根之水,在蠶絲網(wǎng)上過濾之后,,滴滴答答的聚在了鐵釜之中,。
望塵覺得操持妥當,整了整僧袍,,快步出了門去,。
門板一開,迎面卻見一老一少兩個僧人走了過來,。定睛一看,,連忙雙手合十低頭行禮。
“見過上座,我?guī)煾竸偳参胰フ埬炔?,望塵拾度的慢了,,這才剛要出門……”
那老僧一拜手:“無妨,引我去見你師傅,?!?p> 說罷經(jīng)自走入了這因陀羅院。
老僧法名高韌,,是皇藏寺中的上座,。
須眉點點斑白,骨瘦嶙峋,,身形高大,,步法中還有幾分剛健。
面貌儒雅,,目光矍鑠,。
望塵連忙引路往里面走,到了屋門外敲了三敲,。
“師父,,上坐到了”
高鑒聞聲迎了出來,
“師弟此番又走了十幾日,,舟車勞頓,,頗為辛苦啊,!”
“哪里哪里,,前后都有宋州刺史的家將奴婢跟著,倒也不須掛意瑣事,?!?p> 二人一邊寒暄,一邊進了屋,。
兩個小和尚知趣的,,在院中凈水碾茶。
這高鑒和尚,,年紀雖輕了些,,但入門在先,所以自稱師兄,。
上座高仞雖然大了七八歲,,但僧臘少了兩年只稱師弟。
二人在屋中相對而坐,。
高鑒和尚又笑著說到:
“師弟在宋州開了三次壇,,次次座無虛席,,想必有不少居士,能通我法相宗之玄秒,?!?p> “哎——只是粗講了些《五蘊論》,能識我門庭者,,三五人耳,。”
“他人無妨,,只是這諸道行營招討使宋威,,宋使君,可曾會意一二,?”
“冥頑不靈,!”
只聽“啪!”的一聲,,上座高仞把手拍在了案幾之上,。
“一千兩百萬,已是少不得了,!”
二人相視,,片刻無語。
“一千兩百萬,?這宋威好大的胃口,,他領(lǐng)著平盧節(jié)度使,,月俸不過三十萬,。三品宰相,月俸才有百萬,。這是仗著手握兵權(quán),,獅子開口啊,!”
“曹,,濮二州,鹽匪生變,,如今已波及山東,。天子欽點了宋威,為諸道行營招討使,,指揮河南諸鎮(zhèn)兵馬鎮(zhèn)壓草賊王仙芝,。
此時坐鎮(zhèn)宋州,一時半會,,怕是走不了的,?!?p> “此人當年,剿龐勛之亂時,,就是個‘萬人屠’,,下手極為狠辣,倒是得小心應(yīng)付,?!?p> “皇藏山屬于蕭縣地界,但蕭縣去年出了徐州,,劃歸宋州節(jié)度,。
現(xiàn)在這宋州又全在他軍管之下,著實是麻煩,?!?p> 高仞又嘆了口氣:
“哎——
我本與他說,可再折寬些,。他卻以我寺與龐勛余孽勾結(jié)為名,,竟要來查咱的莊客與田產(chǎn)!真是豈有此理,!”
“當,,當,當”
敲門聲緩緩的傳來,,門外響起了望塵的聲音,。
“師父,師叔,,茶已經(jīng)滾了三沸,,可要徒兒端進來?”
“咳,,咳”
高鑒和尚清了清嗓子,,又恢復(fù)了淡然的語氣。
“好,,把茶釜也一并端進來吧,。”
望塵仔仔細細的照做,,進屋時見他師父與師叔都不說話,,臉上還都頗有些凝重之色。
自知輕重,,連忙置辦好了茶器,,便退了出來。
等到望塵出了門去,。
高鑒和尚,,打開一個漆木盒子,,里邊六個銀瓶,一個八棱銀罐,,貼著盒邊橫擺著一個長柄銀勺,。
銀瓶里分別是,畢波羅,,五味子,,茱萸,胡椒粉,,甘茴草,,麻卉粉。
銀罐里是白的如雪一般的精鹽,。
高鑒用銀勺各取了些,,點入茶湯之中,微微和了和,,盛出一碗遞給了高仞,。
“師弟,今年初雪,,煮的霍山黃芽,,先嘗嘗吧?!?p> 高仞雙手接過,,微微點頭。
“師兄,,有心了,。”
“此事木已成舟,,已難全身而退,,破財消災(zāi)是免不了的,。那宋威必然是知道德閑師父和當年龐將軍的關(guān)系,。也知道寺里,收了不少義軍的家眷田產(chǎn),。才能處處點在關(guān)節(jié)之上,。”
“師兄所言極是,,這查是萬萬不能查的,,某不得已才應(yīng)了這么個數(shù)目?!?p> 高鑒和尚也端起了茶盞,,低頭沉思了片刻,。
“還是先把文書憑證做足。
我先去擬個文牒,,呈報上京總監(jiān)院,,其一:我寺要添三百個俗家凈人,以供僧眾驅(qū)使,。其二:有張,,丁二位居士,今歲各布施一千畝良田,,望總監(jiān)院核為僧產(chǎn),。”
“只是這總監(jiān)院的監(jiān)寺,,我等拒了三年,,此時事急,他們又如何肯畫???”
“找徐州的感化軍節(jié)帥薛能,薛尚書來幫個忙,。
薛尚書,,是常來寺中的老居士了。三個月前到寺里開壇講經(jīng),,咱左右請了不少賢德,,替他做足了場面。
此次臘八法事,,香眾之中,,尤屬他官階最高。
師弟若是親去求他,,多半能行個方便,。”
高仞點頭:
“也好,。當日聽他講經(jīng)三卷,,心中著實苦不堪言,事后三日不曾進水米,。
此時事急,,我明日去徐州,由著他便是了,。
不過師兄,,此法治標,治不了本??!”
高鑒略略點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宋威一時得了甜頭,,早晚再來,。
要么是鹽匪滅了,朝廷撤了軍,。要么是鹽匪走了,,他尾隨而去。
只若是他還在宋州,,咱早晚還是不得安寧,。
此時無奈,先解燃眉之急吧,!”
二人又喝了幾口茶,,此時也都無心品個精細,權(quán)當解渴而已,。
高仞和尚,,把那第二杯茶一飲而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師兄,,這一千兩百萬,一時之間的恐怕也是不易籌措,?!?p> “自是不易,庫司院銀錢絹帛,,不足三分其一,,剩下的全看過幾天的這場法事了?!?p> 高仞嘆道:
“可惜,,可嘆!佛祖保佑,,我門高壽,,高幸二位師弟都有大功德!這幾日,,不知高幸?guī)煹苌碜涌珊眯?。一會兒,,我便去看看,。?p> “哼,!”
高鑒和尚,,搖了搖手中的茶盞,,冷冷的哼了一聲。
“高壽師弟,,頗有佛性,,可惜福祉不及。而這高幸?guī)煹?,雖是才高聰慧,,但生性不羈,半分替寺里分憂的心都沒有,!”
“哦,,如此可是要我去開導(dǎo)一二?”
“你別去了,,還是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