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式,！子通,！”

　　高澄來到梁軍大營，哭喊著高季式的名字,。

　　高季式渾身是傷,，正躺在高敖曹懷中接受醫(yī)者的救治。

　　聽見高澄的吶喊,，高季式屏足了氣,，朝帳外應(yīng)道：

　　“世子，我在這,?！?p>　　高澄撥開人群，沖進(jìn)了營帳,，看著高季式身上的創(chuàng)傷,，想抱又不敢抱，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最終跪坐在面前,，嚎啕大哭：

　　“今日雖擊潰了梁人，但險先讓我失去了季式呀,！季式若有不測,，我縱使得了陳慶之的首級，也要遺恨終生,！”

　　高敖曹聞言,，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高澄這番話也是他心中所想，他低頭哽咽道：

　　“阿弟往后萬不能再如此沖動,?！?p>　　“可阿兄上了戰(zhàn)陣，也是這般一往無前,?！?p>　　高季式又朝高澄咧嘴笑道：

　　“世子，今日之戰(zhàn),，我高季式當(dāng)為首功吧,！”

　　高澄抹了一把鼻涕眼淚，見營帳中除了自己與高氏兄弟,，只有一名治傷的軍醫(yī)在場,，他低聲埋怨道：

　　“季式與我情若兄弟，若要富貴,，何須以性命相搏,。”

　　全然忘了先前是誰在激將,，慫恿高季式領(lǐng)兵回?fù)簟?p>　　“大丈夫當(dāng)以軍功封侯,，怎能做諂媚邀寵之徒！”

　　高季式很激動,，甚至扯動了傷口,，疼得直皺眉，卻強忍著不吭聲,。

　　高敖曹被他倆的情誼所感動,，他安慰高澄道：

　　“大都督不必自責(zé)，季式是我高敖曹的弟弟,，又怎會貪生畏死,。”

　　言語間,，是掩藏不住對高季式力挽狂瀾的驕傲,。

　　高澄頷首，對此深表贊同,，又對高季式道：

　　“此戰(zhàn)必以季式為首功,，我當(dāng)稟明父王，升任季式為軍中將領(lǐng),，不再屈居護(hù)衛(wèi)之職,。”

　　雖然又要重新尋找第三任親信都督,，可看著高敖曹,、高季式振奮的神情,，高澄也不再覺得那是件麻煩事。

　　有功不賞,，往后還有誰為自己賣命,，難不成指望跟段韶學(xué)了三年騎射，卻武藝平平的小高王自己上陣拼殺,。

　　出了營帳,，高澄特意交代一名等候在帳外的文吏，說道：

　　“你代我轉(zhuǎn)告醫(yī)者：‘有些話聽在耳中,，就不要留在心底,，更不能掛在嘴邊，閉緊了嘴,，才有將來,。’”

　　言語過后,，高澄直奔將臺,。

　　派去打掃戰(zhàn)場的士卒已經(jīng)將四百親衛(wèi)的尸體抬了回來。

　　段韶,、慕容紹宗與高敖曹的部將們已經(jīng)聚攏了士卒在臺下聽命。

　　高澄看著躺在地上,，一張張沒了生機的面容,。

　　有些是熟臉，有些是生面孔,。

　　都是從河北起就跟隨在他身邊的舊人,。

　　縱使虛偽狡詐如小高王，心中也難免痛惜,。

　　不禁悲愴道：

　　“高澄年幼,，居于洛陽常常惶恐不安,，唯恐遭了毒手,，有你們護(hù)衛(wèi)左右，才能讓我安心治國,。

　　“諸位無需記掛身后事,，我高子惠再次向天盟誓，但凡我立于天地間,，你們的遺孤都將得到照養(yǎng),。

　　“愿為文者，我送他進(jìn)學(xué)讀書,，將來治理地方,。

　　“愿從軍者,，我教他錘煉武藝，日后擔(dān)任將官,。

　　“沒有子嗣之人,，我會在你等宗族，挑選孝悌幼童,，延續(xù)血脈,，不使你等九泉之下少了血食?！?p>　　又面向全軍將士們喊話道：

　　“為我高氏拼殺之人,，我高子惠斷然不會虧待你們，今日奮勇敢戰(zhàn)者,，回師洛陽后,，我必重賞?！?p>　　剩余的一百親衛(wèi)與高敖曹部聞言,，立時歡呼雀躍。

　　高澄又喊道：

　　“今日劫掠之人,，念在你等知恥向前,，我不究前罪，若是再有敢犯者,，無論官職卑賤,，我縱使拼了眾叛親離，也要將他以軍法處置,！”

　　說罷,，大喝道：

　　“段韶！慕容紹宗,！你們聽見沒有,！”

　　“末將謹(jǐn)記在心！”

　　兩人應(yīng)后,，段韶朝麾下部將喊道：

　　“今日幸有大都督寬恕我等罪行,，將來若再有不聽號令者，大都督斬我之前,，我必先殺違令之人,，往黃泉為我探路！”

　　慕容紹宗隨聲附和,。

　　眾將士紛紛跪地叩謝高澄恩免其罪,。

　　看向高澄矮小的身軀，也多了一絲敬意。

　　潰兵之際,，鎮(zhèn)定自若的重整旗鼓,，最終反敗為勝，今日之戰(zhàn)算是高澄在軍中初步樹立起了威望,。

　　高澄心中難免遺憾,，若是爭搶物資的只有數(shù)百人，他倒不介意借用人頭,，以正軍法,。

　　但足足有九千余人參與搶奪，這時候若是懲處,，恐生變亂,，只能拉著段韶、慕容紹宗演了這場戲,。

　　萬事都等平定了三荊再說,，回了洛陽必要借此事，將京畿各部好生整頓一番,，徹底將三萬大軍握在手中,。

　　高歡若是知道了這一戰(zhàn)的兇險，想必也會支持他在洛陽整軍,。

　　才下將臺,，領(lǐng)著楊愔與文吏們走出不遠(yuǎn)，就有哨騎來報,，言說斛斯椿已經(jīng)棄了襄陽南下,。

　　一名很有眼色的年輕文吏當(dāng)即欣喜道：

　　“襄陽一戰(zhàn)，世子擊潰陳慶之與斛斯椿十萬聯(lián)軍,，收繳物資無數(shù),，仆為世子賀,！為高王賀,！為大魏賀！”

　　其余人見狀,，也紛紛向高澄道喜,。

　　高澄不由側(cè)目：這樣也可以的嗎？

　　他輕咳一聲,，說道：

　　“莫要胡言,，斛斯椿棄城而走，何曾與我接戰(zhàn),，不過陳慶之的部眾我沒有細(xì)數(shù),，想來沒有五萬，也不下三萬吧?！?p>　　“回稟世子,，仆有數(shù)過，足有五萬人,?！?p>　　“可不止五萬呀，仆瞧得清楚,，漫山遍野都是梁軍,。若不是世子親領(lǐng)高敖曹、高季式兩人沖陣廝殺,，又怎么可能扭轉(zhuǎn)戰(zhàn)局,。”

　　文吏們七嘴八舌,，倒把高澄鬧了個臉紅：

　　過了,，真的過了。

　　最終還是高澄自己拍板：

　　“今日擊潰陳慶之三萬梁軍,，實乃仰仗高敖曹,、高季式兩位將軍，我高子惠又怎是冒領(lǐng)功績之人,?！?p>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而領(lǐng)著一萬五千人從容而退的陳慶之連打噴嚏,，心中疑惑：

　　‘難不成是受了風(fēng)寒,？終究是身體太過虛弱?！?p>　　高澄又看向最先道賀的小機靈鬼,，詢問名字后，高澄記在心中,。

　　這種諂媚之人萬不能放出去危害百姓,，要留在身邊將來為他修起居注，也好為后人著史提供第一手可信資料,。

　　高澄當(dāng)即命人召集部眾,，準(zhǔn)備進(jìn)軍襄陽。

　　而身旁的楊愔卻低聲勸說道：

　　“今日追擊著實兇險,，世子尊貴,，應(yīng)當(dāng)謹(jǐn)慎行事?！?p>　　高澄卻搖頭,，笑著解釋道：

　　“我初次領(lǐng)兵,，少有威信，梁人辱及父王,，又奉送婦裙,，我卻隱忍十余日不出營寨，若是再坐視梁人退走,，軍中將士又如何看我,？”

　　說罷，命段韶領(lǐng)軍先行,，進(jìn)駐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