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云臺放下心來,，鼻孔出氣,，朝老柳師徒哼道：“人證是誰，物證是甚么,？”

　　老柳被他陣勢唬住,，脫口而出：“馬醫(yī)科巷的街坊親眼所見，王生同白鳶教余孽施家父女時有來往,，洞庭春山貨店的挑夫來衙門告發(fā),，妖人施家父女乘著白色大鳥飛到紫陽書院后山，至于物證,，王生屋里現(xiàn)下就藏著一只紙鳶,，同咱們衙門舊檔中白鳶教紙鳶極其相似，你說王生同白鳶教無關(guān)誰信,？”他揚一揚握在手中的紙鳶,。

　　黃云臺目光流動,，帶著幾分輕蔑道：“山貨店的挑夫，他哪日看見的,？甚么時辰看到的,？”

　　“這月月頭初三，挑夫半夜看見的,?！?p>　　黃云臺露出嘲弄的神色，道：“半夜三更,，挑夫能看出甚么來,，還能看清是白色大鳥？”

　　老柳頗有些自負(fù),，這個問題是他一開始就想到的,，當(dāng)然不會被這書生問倒，便道：“初三夜里月絲絲,，湊著月光,，倘若是繡花自然是不成的，大鳥載著人這么大的動靜,，即便看不清,，看個大概總還是能辦到的?！?p>　　“冬月初三夜,，上峨眉月，黃昏酉時升（晚上六點左右）,，戌時落（晚上八點左右）,，挑夫半夜三更湊得哪門子的月絲絲？”黃云臺冷笑道,。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訝不已。

　　王恒先前被唬得六神無主,，聽黃云臺三言兩語就點出關(guān)鍵來好生欽佩,，心道果真是需要出門歷練，在鄉(xiāng)里仗著伯父大人的勢,，他還曾以伸張正義的神探自居,，此刻到了城里竟然無故懼怕一個衙役。

　　老柳也是嚇了一跳,，這個時辰與月色的問題,，他的確沒有想周全，難道洞庭春山貨店的挑夫阿力有問題,，為了官府區(qū)區(qū)一點賞格來冒認(rèn)的,？

　　就算挑夫說得不實,，王生與施家父女有干系是逃不掉的，老柳深悔不該同黃云臺扯東扯西,，這兩個書生都只是書院外舍生,，看樣子不會是入了學(xué)的生員，況且一開始就扯了申相公的虎皮,，倘若他是個有功名的秀才,，只怕更要做張做致，早早將王生拘到縣衙,，再將挑夫阿力也押來,，還怕審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見老柳臉色陰晴不定,，黃云臺猶自搖頭道：“差爺,，你可知道皂隸與咱們讀書人有甚么不同嗎？”

　　老柳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他在縣衙可是實權(quán)派,，沒有功名的窮酸書生真沒怎么放在眼里，若是不去接他的話,，又顯得怕了這書生,，只得壓著怒火道：“你待怎么說？”

　　黃云臺朝南拜了拜,，道：“天下只有圣人生而知之，咱們讀了圣賢書,，才能學(xué)而知之,。”

　　老柳不知他要玩甚么把戲,，只見黃云臺將老柳手里的紙鳶奪過去,，上上下下翻看一遍，道：“這個小紙鳥又是甚么要緊的證物,，它身上寫著白鳶教不曾,？”

　　老柳冷哼一聲道：“衙門舊檔里的白鳶教證物，就是這般模樣,，任你巧言如簧也抵賴不掉,。”

　　黃云臺咄咄逼人道：“所以說,，你們公差腦子就是笨了點,，甚么狗屁物證，這樣一只小紙鳥,，我瞧一瞧,，也就會折了,，咱們讀書人看一遭，都能會折,，難不成都是白鳶教妖人,？”

　　黃云臺喊王恒給他拿一張白棉紙來，稍稍裁了裁,，三下兩下,，一只小小的紙鳥活靈活現(xiàn)，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王恒贊嘆道：“分毫不差,。”

　　“我來吹口仙氣,，看它能不能變成大白鳥飛出去,。”黃云臺俏皮地笑道：“蒙學(xué)班的李小弟許了我一顆芝麻糖,，央著我教他折紙,，可我這是有仙法的，一顆芝麻糖怎么夠,，起碼得要兩顆,。”

　　門外圍觀的眾生皆哄然大笑,，不知是誰開的頭“老百腳”,，“老浮尸”“戇卵”，一時間三吳俚語污言穢語起來,。

　　浦三公子不知甚么時候已經(jīng)從這人字丁號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老柳頭皮發(fā)漲，開始有了不好的感覺,，這一次,，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緊接著,，葉先生帶來袁山長的口信,，請涉案的幾人去袁山長平日會客的經(jīng)義齋等候。

　　黃云臺雖不涉案,，他作為好友自告奮勇陪著王恒,，王才從別人那里聽到消息，也匆匆回來,，便也一同前往,。

　　老柳知袁山長是致仕的朝廷大員，不敢造次,，只得同徒弟乖乖跟隨葉先生身后,。

　　袁山長的經(jīng)義齋很偏僻,，幾乎和所有書院的建筑都離的老遠(yuǎn)。

　　老柳饑腸轆轆,，直覺得路途漫長,。

　　好不容易出現(xiàn)一處精舍，葉先生停下步來,，就是這里了,。

　　眾人拾階而上，進了經(jīng)義齋,，等了許久,，不見袁山長身影，葉先生連道稍安勿躁,。

　　又隔了小半個時辰,，外面蹬蹬蹬走路聲，一個三旬上下年紀(jì)的官人踏步進來,。

　　老柳迎面看來,，竟是衙門的推官霍大人。

　　霍推官環(huán)顧室內(nèi),，也不朝老柳師徒看一眼,，溫言問道：“哪位是王七公子？”

　　王恒躬身行了個禮,，口呼：“大人,，正是學(xué)生?！?p>　　霍推官挽起王恒的手,，笑道：“世兄，不可多禮,，袁山長是某的表叔,，世兄是袁叔父的弟子,，咱們正該平輩相交,，你喚我一聲霍兄方好?！?p>　　王恒便口稱”霍兄“,。

　　霍推官轉(zhuǎn)頭向老柳道：“王世兄身家清白，又是個飽學(xué)儒生,，不可能與隆興當(dāng)假畫案有關(guān),。”

　　老柳很認(rèn)真地說：“實在是種種證據(jù),，指向王生與白鳶教妖人施家父女有聯(lián)系,?！?p>　　霍推官對王恒道：“世兄，你不妨把情況說一說,，咱們集思廣益,，也為你與此案作個了結(jié)?！?p>　　王恒從善如流,，將咳嗽難愈受指點去施家鋪子買糖一干事體再說一遍，王才補充了一些情節(jié),，大約半個月前,，施小妹的店突然不開門了，自此他們再無交集,。

　　黃云臺亦將剛才以天象常識來辯駁老柳的人證,，山貨店挑夫半夜看見施家父女騎著白色大鳥之事又說了一次。

　　霍推官連連頷首,，思忖了片刻,，鄭重道：“雖說事出有些湊巧，王七公子斷無可能與隆興當(dāng)?shù)陌缸佑嘘P(guān),，傳喚就到這里,，就此了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