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安城事發(fā)
王庭很快就接到裴鈺的車駕返回王城的消息。
據(jù)說,南國的學(xué)士們自發(fā)一路相送,,直至西州的南河關(guān),方才不舍地離去,。
裴鈺的此次講學(xué)也很好地宣揚了央國的文禮之法,南國王室決定派遣正式的使團(tuán)去央國朝拜大國的文禮之道,。
聽聞這個消息的軒帝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文禮之法是央國的軟實力,如今能揚名大陸南境,,這番影響力就連先帝都未能做到,。
而與這個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刑部對于裴陵邱之死的調(diào)查進(jìn)展,趙煥城在安城摸查許久,懷疑此事恐怕與西州有關(guān)系,。
事情的起因來源于他私下收到的一份消息,,稱有個走私貨的販子,可證明裴陵邱出事當(dāng)日有幾名西州人連夜出城,。
趙煥城給軒帝的折子中并未直接挑明裴清召與郭定坤的關(guān)系,,但他猜測,裴陵邱若是死在安城,,前二者必然結(jié)冤,,一旦裴清召撤手,西征資糧的籌集便會遙遙無期,,也就消除了西州的風(fēng)險,。
因此,此案并非簡單的仇殺,。
軒帝看完折子重拍案幾,,直道西州陰險,哪有古國風(fēng)范,,當(dāng)下下令暫?;次魃痰溃瑪嗔伺c西州的貿(mào)易往來,。
西州得知此消息的時候,,王庭諸臣又炸開了鍋。
就連賀蘭倬都未想到事情會敗露在一個販子手上,。
據(jù)郎卓回報,,央國那邊找到了那個送他們出城的販子,但這販子常年往返東境各國走私貨物,,就連身份都沒個準(zhǔn),,這樣一個人究竟是怎么被央國朝廷找到的?
賀蘭倬現(xiàn)下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當(dāng)今之計是要央國重開商路。
西州之地物資并不如東境富饒,,冬季之前,,無論官商都要囤積物資,而西北又常年有異族滋擾,,不適宜走商,,南邊諸國雖有供量,卻不足以彌補東邊商道的補給,。
如今季節(jié)將近,,軒帝這一手倒是打的人措手不及。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沒得個結(jié)論,。
此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回王上,如今我們與央國打是打不得,,為今之計,,不如選擇和親?!?p> 此話一出,,滿庭寂靜。王庭之內(nèi)多是幼子,,唯一能到年紀(jì)的便只有王上疼愛的茉莉公主,。
眾人看著賀蘭倬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雖知曉此計可以讓西州緩上許久,,但無人敢附議,。
此次群臣商議未久,這消息便被茉莉知曉,,她從校場歸來騎服未換便匆匆趕去見賀蘭倬,。
宮人們只聽得哭鬧之聲,未久,,便有侍衛(wèi)入內(nèi),,將茉莉給架了出去,此后便一直禁足在安樂宮內(nèi)不得外出,。
今日阿七稱裴鈺要看看苦無與圓覺二人的筆論,,便是那些阿笙從央國帶來與圓覺的冊子,因此阿笙此刻正抱著給送過去,。
她刻意繞了繞,,從安樂殿前過,卻見殿前重兵守衛(wèi),,其內(nèi)連個灑掃的人都不見,。
阿笙不禁想到數(shù)日前茉莉的歡喜,與此刻的境遇簡直天差地別,。
王恩便是如此,,西州王掌心的那朵花,終究是要被他親手埋葬,。
阿笙撤回目光,,繼續(xù)往前走過。
她也曾想過,,若是自己不向賀蘭倬提議殺裴陵邱,,茉莉今日是否還會是這番境地,,但很快她打翻了自己的想法,即便沒有自己那番提議,,西州解不了軒帝西征之困,,最終還是會走上和親這一條路。
阿笙到裴鈺的客院時,,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那人靠在窗邊淺淺睡去,,窗邊的案幾之上還放著他看了一半的冊子。
風(fēng)拂過他的眉梢,,吹起幾縷落在身前的發(fā),,讓阿笙不自覺停下了腳步,唯恐自己不知輕重吵醒了他,。
眾人之間,,裴鈺的任務(wù)最重,他還抽出時間去南方講學(xué),,歸來后又馬不停蹄繼續(xù)譯注的工作,,不用想他都該是疲憊的,但人前裴鈺從未露出半點疲態(tài),。
那惱人的風(fēng)終是起了勢,,將案幾之上的紙張吹得嘩啦作響,裴鈺緩緩睜開了眼,,阿笙便撞入一片仿似秋水的眸光中,,心下不由漏了一拍。
裴鈺看到站在庭院之內(nèi)的少女,,她為圖方便穿著利落的素服,,手里抱著一摞文書,似乎怕打擾他,,便這般站在院內(nèi),。
見此,裴鈺淺笑了笑,,他朝阿笙招了招手,,阿笙方才抬步往屋內(nèi)走去。
阿笙進(jìn)屋后將文書放下,,又立于一旁,,半響不出一聲。
裴鈺翻了翻她帶來的東西,,而后抬首看向她,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道:“怎么了,?”
阿笙想了想,,還是將袖中的玉令拿了出來,放在了案幾之上,。
“此前答應(yīng)家主的事,,恐怕辦不到了?!?p> 更何況她還拿著這枚玉令去趙煥城那里過了眼,,這件事也不知裴氏那邊有沒有通知裴鈺。
裴鈺并未立刻收起玉令,,而是看向她,,道:“與姑姑聊過了?”
“家主,?!卑Ⅲ峡粗徕暎溃骸芭崾鲜四陙韺Φ钕虏宦劜粏?,如今要她回去,,真的還能回得去么?”
聞此,,裴鈺斂了眉目,。
“再者,他們皆道殿下無子,,在西州沒有依靠,,可這不也正是她沒有軟肋么?”
“這王庭之內(nèi)多的是生母卑微的小王子,,她為王后,,誰為嫡子全憑她的心意。賀蘭倬對殿下又是那么信任,,在我看來,,她將老家主當(dāng)年的囑托做得很好?!?p> 裴鈺靜靜地聽著阿笙的話,,未有半點反駁,片刻之后,,方道:“好,,那此事便就此作罷。但條件不變,,你可有想要之物,,我盡力幫你實現(xiàn)?!?p> 阿笙看著裴鈺那雙如秋水般沉靜而清亮的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裴鈺不夠信任自己,或者說他并不看重自己,,而她要的東西是要與天家去爭那份真相,,裴鈺會為了自己去查當(dāng)年的天家之爭么?
他不會……
或者說,,單憑現(xiàn)在的自己,,不足以讓他出手去查天家之事。
她在裴鈺眼中的份量還不夠,。
裴鈺靜靜地看著阿笙思慮良久,,終是吐出一句,“我尚未想好,,不如家主等我想好了再與你提,?”
“好?!迸徕曋ㄈ挥惺?,但她既然不提,自己也不便過問,。
“還有事,?”見阿笙不肯離開,裴鈺問道,。
“我……”阿笙欲言又止,,但她知道自己此行所做縱然瞞得過央國之人,但瞞不過裴鈺,。
她用他玉令之事,,裴鈺遲早會知曉,但若此時認(rèn)了裴鈺極可能會將她趕出裴氏,,自己這些年來的經(jīng)營就白費了,。
但若不認(rèn),將來裴鈺自己發(fā)現(xiàn),,會不會更生氣,?
裴鈺定靜地看了看阿笙閃爍其詞的雙眸,而后收回目光,,拿起案幾之上的文書,。
阿笙便聽他緩聲道:“天下事,能做成的,,非你一人之功,,會出錯的,也非你一人之過,?!?p> 他這話說得沒來由,,阿笙愣了愣,,卻見裴鈺不再看她,,道:“回去休息吧?!?p> 阿笙垂首,,眸光微動。
安城一行她事后復(fù)盤之時方覺有些地方太過巧合,,比如那被山石砸個正著的后備營,。
還有安城的四時打更人,他們離城之時,,從東到西,,穿城而過,卻是一個都未遇到,。
念及裴鈺這段時日恰巧也不在西州,,她終是聽懂了裴鈺所言。
“家主,,可是你幫了我,?”
“我不知你在說什么?!迸徕曇羯謇?,道:“你不過是去涼山相地,其它的無須多問,?!?p> 阿笙看了一眼裴鈺,他已然拿起了冊子,,不復(fù)看自己,,于是道了一聲“是”,方退了下去,。
待阿笙走后,,裴鈺方又拿出自己此前看了遍的信件,這是裴氏瞰衛(wèi)送來的密信,。
信中寫道,,將那販子交給趙煥城的是裴氏留于西南境的策應(yīng)。
當(dāng)年裴氏回撤,,但裴妙音不愿離開,,所以族中在西南留下了一部分策應(yīng)的人,以便接應(yīng)西州,。
所以這背刺西州的人,,是裴妙音,。
就結(jié)果而言,裴妙音揭發(fā)此事,,在西州送走了剛獲持兵之權(quán)的茉莉,,而將茉莉送到央國,便是將西州王的愧疚和惦念送到了裴氏的手上,。
茉莉會是裴氏重新與西州建立聯(lián)系的關(guān)鍵,。
裴妙音這一舉兩得的一步棋,當(dāng)真不失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修正祖父的計劃,。
裴鈺看著字里行間斟酌再三的字詞,最后是向家主請示,,是否要核查裴妙音這些年在西州所行之事,?
裴鈺未回那一封信,而是過早地點起了燭火,,將那封信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