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留肝膽兩昆侖
離開倚醉樓,白墨醉醺醺的,一邊走一邊唱著什么“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走著走著,身后的老楚忽然擋在他前面,,白墨一頭撞到了老楚后背,,緩過神來,才看到道路正中間站立著一位背負(fù)青銅巨劍的男子,,一身青色道袍,,銀須直立,白墨氣機(jī)一凜,,倒退了三步,。
老楚已經(jīng)收斂了笑容。
二人就這樣在鬧市之中對峙著,。
“二位奪我‘赤蛇’,,又傷我弟子,毀我弟子名譽(yù),,是不是該給個說法,?”
這男子聲音中氣十足,直如黃鐘大呂一般,,即使周遭行人如織喧鬧不已,,也沒能遮掩住他的聲音。這些行人都是京城人士,,一聽此處有人起釁似要開打一場,,都自覺地向一邊散去,免得被殃及池魚,,卻不散太遠(yuǎn),,在更遠(yuǎn)的范圍里,甚至更多的人圍攏過來,,要來看看熱鬧,。
徐漸的師尊。
白墨冷汗直冒,。
這位大神即使有老楚在場,,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徐漸的師尊乃是那國雅派劍宗的宗主呂歸塵,,位列十二殺伐品一品第四,,是一位素有名望的武道大宗師,,武道之中,說他是泰山北斗,,毫不為過,。老楚虐一虐他的弟子手到擒來,碰上這位,,還是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可白墨卻從老楚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極不尋常的興奮,。
于是正要風(fēng)緊扯呼的白墨徹底停下了腳步,。
“光天化日之下,前輩還想當(dāng)街行兇不成,?難道前輩不怕金吾們聞訊趕來,,就把前輩擒拿?”
呂歸塵冷笑三聲,,抬手一指:“就憑這幫地痞流氓,,還想管老夫的閑事?”
遠(yuǎn)處人群之中,,有兩個金吾正踮著腳尖往里看去,,一看見呂歸塵伸手指向自己,那兩個金吾嚇得一溜煙似的跑了,,哪管這里有“光天化日行兇殺人”的事情,?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白墨摸向自己腰間,,只掏出一柄新的折扇。
自己好像根本沒有佩劍的習(xí)慣,。
那只能靠老楚了,。
呂歸塵,白墨還真沒聽說過和他有關(guān)的,,能擾亂他心神的腌臜事,。這人似乎自幼便一心向武,如癡如醉,,爹死媽死,,都不去管。這樣的武癡心性讓他進(jìn)境飛快,,卻也讓他領(lǐng)悟不到詩劍的真諦,,武學(xué)造詣止步多年。
白墨還在思慮著對策,,呂歸塵已然取下背負(fù)的巨劍,,空氣中充滿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老楚肌肉緊繃,不僅笑容消失,,眉頭也開始皺了起來,。
倏然間,,老楚往地上一趴,,雙手支地,雙腿肌肉緊繃,,而后像個蛤蟆一樣,,撲向那呂歸塵,呂歸塵并不說話,,掄起巨劍,,用劍脊一拍,一下便將老楚拍到地上,。
地面上的青石板被震裂,,呂歸塵抬起腳,向下一踩,,老楚連忙抽身閃避,,而后站立起來,頭上鮮血汩汩流下,。
一個照面,,就讓皮糙肉厚的老楚受了這樣的傷。
這架還怎么打,?
沒了傻笑的老楚,,似乎戰(zhàn)力堪憂啊。
不過呂歸塵用的是劍脊,,似乎并不想殺人,,那給他揍一頓出氣,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以選擇的選項(xiàng),。
白墨這樣想著,,卻見老楚重復(fù)了一下之前的架勢,再次撲向呂歸塵,,呂歸塵再次用巨劍一拍,,然后一腳踩下,如此二三次,。
終于,,這一次呂歸塵一劍拍下,老楚忽然以拳支地,,翻轉(zhuǎn)身子,,另一只手握拳直接打在劍脊上,。巨劍翁鳴作響,呂歸塵笑了笑,,之后數(shù)次拳劍交擊,。
呂歸塵似乎在給老楚喂招。
之后,,老楚一拳砸向呂歸塵左胸,,看到老楚的動作,呂歸塵似乎動了真怒,,皺起銀白的長眉,,大喝一聲。
老楚被這聲音分心,,身形一滯,,便給呂歸塵以機(jī)會,抬腳踹到老楚腹部,,將老楚踹出了足足三丈遠(yuǎn),。
老楚捂著肚子,再次爬了起來,。
“如此執(zhí)迷不悟,,莫怪老夫真?zhèn)€行兇殺人了?!?p> 這里不是玄幻世界,,沒有什么保命法寶。
白墨心思百轉(zhuǎn),,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忽然起了爭斗之心的老楚先罷手,,之后才能想辦法勸走呂歸塵這個過早出現(xiàn)的大高手。
呂歸塵身上的道袍隨風(fēng)飄起,,配上那頭銀發(fā)與手中質(zhì)樸非常的青銅巨劍,,確有一種武林泰斗該有的風(fēng)采。
“老楚,,住手,,再這樣,今天晚上不許吃飯,?!?p> 白墨拿出了第一重殺手锏。
老楚爬起之后,,仍然盯著呂歸塵,,似乎戰(zhàn)意并沒有退卻。
白墨無奈,,又拿出了第二重殺手锏:“老楚,,住手,,再這樣,小心我撓你癢癢,?!?p> 終于,老楚轉(zhuǎn)過頭看向白墨,,一臉委屈之色,,只不過配上那長長的傷疤和一頭鮮血,就顯得有些惡心了,。
白墨轉(zhuǎn)身,,對呂歸塵道:“白某事前并不知曉那些人是呂前輩的弟子,如有冒犯,,白某在這里道歉了?!嗌摺皇?,白某并不清楚,相信前輩也看出來了,,我這仆役腦子有些問題,,當(dāng)時(shí)興許只是覺得那柄紅色小劍看著挺有意思,就順手拿了過來,,卻被前輩弟子誤以為是要奪取,,希望前輩知悉?!?p> “仆役,?”呂歸塵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可卻并不是什么善意的微笑,,“我們這些武夫,,就被你們這些文人公子稱作仆役么?”
呂歸塵向白墨走來,,老楚見狀,,剛一起勢,便被白墨攔下,。
白墨繼續(xù)道:“大傻為我所役使,,是因家父曾救過此人性命,大傻知恩圖報(bào),,這才聽我使喚,,一碼歸一碼?!?p> 白墨說的自然不是真的,,而是墨家給老楚設(shè)定的身份,。
不過這個理由還是有些說服力的。
呂歸塵身形一滯,,搖頭嘆道:“也罷,。你自抽三個耳光,當(dāng)眾說出‘白墨不如徐漸’六字,,我便離去,。”
說出白墨不如徐漸,,不難,。
畢竟是在呂歸塵威逼之下,周遭觀眾有眼有耳,,傳出去的只能是國雅派劍宗宗主以大欺小,。
可是自抽三個耳光,白墨做不到,。
他曾給魏擊下跪,,一是因?yàn)榘啄?dāng)時(shí)覺得這個魏擊是個挺可愛挺善良的小伙子,有些無奈,,二是因?yàn)楫?dāng)時(shí)四下無人,,無關(guān)顏面。
可現(xiàn)在,,如若當(dāng)眾自抽耳光,,白墨的尊嚴(yán)承受不住。
另外就是,,疼,。
白墨是個可怕疼的人了。
所以,,明明學(xué)過武功,,卻從不使用。
“前輩,,叫白墨承認(rèn)自己不如徐漸,,易,可是叫白墨自辱,,難,。”
既然談崩了,,白墨也不想給他什么面子:“打輸了便叫家長來討公道,,這城北徐公子,是不是有點(diǎn)太輸不起了?”
“你,!”呂歸塵壓制住怒火,,也想到了周圍有人在看這一事實(shí),解釋道:“這是老夫自作主張,,與我那徒兒沒有關(guān)系,。呂某人自幼嗜武,今日此來,,只為見識見識徒兒口中那位異人究竟幾斤幾兩,。”
呂歸塵抬起了手中大劍,,日光之下,,隱約看到劍脊之上有三個不深不淺的拳印,忽然朗聲笑道:“赤手空拳,,傷我春秋劍,,你這位仆役,的確是個高手,??墒悄阈∽樱撩炞u(yù)之輩,,老夫看不順眼,一定要教訓(xùn)一番,?!?p> 白墨閉上眼睛。
呂歸塵,,國雅派劍宗宗主,,武癡。
武癡所執(zhí),,唯武之一字,。
呂歸塵因心性故,武學(xué)造詣停滯多年,。
有了,。
“呂前輩,前輩可知自己為何這些年一直停滯不前,?”
呂歸塵道:“本事不足,,沒什么好解釋的?!?p> “非也,,前輩之天賦、悟性、根骨,、習(xí)練,,都是上上佳?!?p> 呂歸塵輕蔑道:“就你這身子骨,,連只雞都追不上吧?竟然懂得武功,?”
“白墨自然會武,,也是使劍,可惜現(xiàn)在無劍可用,,前輩的大劍,,白某可耍不起來。白墨要說的,,乃是國雅派祖師李逸仙,,當(dāng)初創(chuàng)立詩劍、詞刀兩系法門之時(shí),,以詩詞作劍意與刀意,,是需要性情的,武癡性情,,領(lǐng)略必定不深,。”
白墨一語切中要害,,倒是叫呂歸塵有些訝然,,這因由身為劍宗宗主,他自然知道,。
“呂某人心性天生如此,,改無可改?!?p> 白墨聽聞此言,,笑了笑,忽然改了語氣,,盯著呂歸塵那雙看上去好像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語音飄渺:“前輩,你聽說過,,‘洗腦’嗎,?”
“洗腦?”呂歸塵愣了一下,,“未曾聽聞,。”
“洗腦,就是說要從根本上改變意識,、觀念的構(gòu)成,,如果成功,不但可以改變前輩性情,,還能讓前輩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識提高一層,。而且,詩劍詞刀,,必是文武相佐,,據(jù)我所知,你那弟子徐漸,,不僅十二殺伐品中留下了姓名,,還上了十二風(fēng)流品,暫時(shí)位列第十品,?!?p> 白墨繼續(xù)忽悠:“白某剛剛上了十二風(fēng)流品,暫列三品第三,,不知國雅派中教習(xí)詩詞的,,是不是比白某更高?”
呂歸塵道:“西坡先生已入二品,?!?p> “杜西坡?此公詩文功力深厚,,倒是當(dāng)?shù)枚?,可惜殺伐之氣不足,與刀劍不符,。”
“那么白小友,,我可聽說,,你的詩詞亦是靡靡之音,何談殺伐之氣,?”
“白某成名全靠《蘭亭集序》,,本就雅事之中所作,自然求雅,?!卑啄壑橐晦D(zhuǎn),忽然吸了口氣,,朗聲吟詠道: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