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若云(上)
許若云道:“我是來隨巨子進京面圣的?!?p> 白墨盯著許若云干干凈凈的腦袋,有些想笑,,終究沒有笑出來,,此方世界的佛教在中土并沒有太大影響力,甚至經(jīng)史之中對佛教的描述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晉景公十三年的時候,,當時還叫做梧桐邑的鳳京城西,建立起了一座“不得塔”,,不得,,就是音譯的佛陀的意思,史書中沒有給出前因后果,,只知道這座不得塔在景公十九年時,,“有天雷擊而傾之”,或許當時朝野上下都將此塔視為不詳?shù)恼髡?,自此以后,,晉國境內再也沒有建立過任何佛塔,佛教寺廟只有寥寥幾座散落在民間,,不為士人貴族所承認,。
白墨砸了咂嘴,上下打量了會兒許若云:“你怎么會打扮成這幅樣子,?”
許若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忽然嘆了口氣,。
“我奉命回村子之后,本以為要被關到刑天洞里去面壁思過,,可是他們只叫我回住處等消息,,三天之后,消息來了,,我去了須彌山,,在一處建在大雪山上的白色宮殿里,看到了巨子,,那處白色的宮殿中住著許多紅衣僧人,,他們都稱巨子為‘佛祖’,每日供奉,。巨子在那里所傳之教誨,,與在村子里時完全不同,好在時間久了,,我也一點一點習慣了,。這回入京,巨子便是以‘大日如來尊者’的身份朝覲陛下,。”
許若云的解釋,,也解開白墨的疑惑,。墨家巨子原本世代居于咸陽,蕭衍圍困秦都,,上一代巨子曾為秦國充作說客,,結果被北冥真肅下了驅逐令,天下歸一之后,,這份驅逐令并沒有撤銷,,墨家巨子無論如何也無法以正常的身份面見皇帝。
可墨家巨子去了“須彌山”,,成了佛祖,,也太過荒誕了些,而且花費的時間并不太長,,這也加深了白墨對巨子隱藏甚深的恐懼,。
“他現(xiàn)在在哪里?”
“倚醉樓,?!?p> “噗……”
“白墨,你怎么了,?”
冷玉煙有些擔憂的拍打著白墨的后背,,白墨趕緊抓住她的手:“我沒事,,只是有些想笑?!?p> 許若云也有些無奈:“我本來是很怕他的,,可與他接觸久了,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小家伙有時候比你還沒個正形,?!?p> 白墨點頭道:“行了,站久了有點累,,咱們進去說,。”
許若云也應聲附和:“那走吧,,我的事情還沒處理完,。”
“什么事,?”
白墨話剛出口,,不用許若云回答,也明白了她要去處理什么,。幾人剛一入國雅派的宗門,,便看到遠處的演武場上,一東一西站著兩個人,,一個須發(fā)雪白,,隨風飄舞,手中拿著一柄春秋大劍,,極有高人風采,,另一人穿著紅色僧袍,雙手合十,,眉眼低垂,,面帶微笑,一幅慈悲面貌,,只是這二人對面而戰(zhàn),,無形的殺氣彌漫開來,讓白墨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這時,,許若云的回答也傳入了白墨耳中。
“勸架啊,?!?p> 許若云說罷,立即向演武場跑去,白墨與冷玉煙緊隨其后,。
“哈哈哈,,摩羅摩訶,又見面了,?!?p> 呂歸塵抬起春秋大劍,直接指向紅衣僧人的鼻子,,那僧人卻也不怒,,語氣中正祥和:“呂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么多年了,還不懂么,?”
“呂某人手中劍只殺世間奸惡之輩,,為何要放下?”
“是奸佞邪惡,,還是忠正良善,,來世自有報應,又何須你呂歸塵去充那判官,?”
大人物打架之前一定要說幾句場面話,,這已經(jīng)成了江湖中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說了場面話,,也就意味著雙方只是打算切磋琢磨,,而不是要痛下殺手。
演武場外圍,,已經(jīng)擠滿了刀劍二宗的弟子,,小怡兒坐在大爐子肩膀上,,也在一旁觀戰(zhàn),。白墨在圍觀的人群中搜索,還看見兩個熟人,,一個躺在地上睡著大覺,,依稀可以看見腰間所懸的切花刀,不是云采心是誰,?另一個長著一張?zhí)炫嗽沟挠⒖∧橗?,劍眉星目,背負劍匣,,在一群師弟師妹的簇擁中負手而立,,除了徐漸也不會有第二人想。
白墨打了個哈欠,他突然有點明白云采心的苦衷了,,臺上二人,,一直耍著嘴皮子,戰(zhàn)又不戰(zhàn),,退又不退,,卻是何故?無聊得很,。確實有一股想要睡覺的沖動,。
不過好在呂歸塵也并不是十分喜歡耍嘴皮子,與那紅衣僧人敘舊之后,,朗笑三聲,,便持劍沖了過去,打將起來,,可那僧人還沒招架兩下,,便蹲在地上舉手道:“呂施主,且慢,!”
呂歸塵停了手,,一臉不解之色。
“佛音使者,,我那法寶金輪,,你取來沒有?”
這時,,演武場外圍傳來一聲清亮的女音:“沒有啊,。”
“那你出去那么久,,是去作甚,??”
“我和朋友聊了會天,?!?p> “噗……”那僧人直接吐出一口老血。
“摩羅摩訶大師,,你怎么了,?我給你捶捶背……”
“不必了……”
摩羅摩訶站起來,雙手合十,,對呂歸塵作了一揖,,道:“呂施主,前因后果,,想必不用多言了吧,?”
呂歸塵冷哼一聲,二話不說,提劍就走,。
許若云說要去勸架,,原來就是這種勸法?白墨無語,,但好歹提起了幾分精神,,看大人物尷尬吃癟,還是有些意思的,。
紅衣僧人哀嘆一聲,,捂著臉離開了演武場,只留下滿臉得意的許若云,。
“讓你老使喚我,,你以為自己是巨子不成?”
聽了許若云這話,,白墨不禁打了個冷顫,。幸虧當初沒有同意跟她一起逃走,不然自己只有被使喚的命了,。
這時,,正要回住處的呂歸塵忽然看見了白墨,連忙迎了上來,,十分親切的喊道:“白先生,!你來了怎么也不跟老夫打聲招呼?”
“本來是打算叨擾一番的,,這不瞧你正忙著嘛,?呂前輩,這幾日可有長進,?”
呂歸塵黯然搖頭:“略有長進,,只是不知長進在何處?!?p> 白墨拍了怕呂歸塵后背,,安慰道:“平常心,平常心,,求進反而難進,,這點,,呂前輩還是應該多與大爐子前輩學習一番,。”
“誰在叫我,?”大爐子進境之后,,六識敏銳,感官比之前靈敏了不少,隔了老遠便聽到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回頭一看,,便看見了那一襲白衣。
坐在大爐子肩膀上的小怡兒咯咯笑道:“白哥哥來了,,大爐子,,咱們快去打聲招呼?!?p> 于是便看到一個胡人壯漢如坦克一般大步行來,,好像石板鋪就成的演武場都跟著一起顫動了。
白墨搖了搖頭:“大爐子,,你的力道還是控制不好,。上等步法,講究蜻蜓點水,,而不是野??癖肌,!?p> “嘿嘿,,剛才一時得意忘形,俺給忘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p> 白墨與呂歸塵及大爐子寒暄了一會兒,,回頭再看許若云,后者已經(jīng)目瞪口呆,,一臉驚詫之色,,看到白墨的目光轉向自己,低聲道:“白墨,,你跟這兩位前輩,?”
大爐子率先開了口:“俺是白先生的弟子,達里烏斯,,你叫我大爐子就是了,。”
白墨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己好像從沒答應做他師傅來著,?
呂歸塵比大爐子穩(wěn)重多了,畢竟是笑傲中原的武林泰斗:“我與白小友互為師徒,,增益不能,,印證所學,。”
這話說得貌似中肯,,但仔細想想,,白墨好像也沒跟呂歸塵學過什么?
許若云干笑了兩聲,,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若云見過兩位前輩?!?p> 呂歸塵疑惑道:“若云,?這是法號?”
“回呂前輩,,這是俗名,,兒家并非僧尼?!?p> 呂歸塵與大爐子皆向白墨望去,。
白墨趕緊解釋:“我與若云只是朋友關系!”
大爐子忽然壞笑起來,,呂歸塵則一臉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表情,,看得白墨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是夜,。
白墨給呂歸塵與大爐子講完了今天的課程,,帶著冷玉煙,正準備回家,。
夜色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背負長弓,、手拿褡褳的光頭女子,白墨看不清她的臉,。
“若云,?”白墨皺著眉頭,試探著叫了一聲,。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冷玉煙,我有些話想對白墨說,,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冷玉煙本可以拒絕她,在場的人都知道她的使命就是監(jiān)督白墨,。
可冷玉煙并沒有拒絕,,看了白墨一眼,便點了點頭,,在夜色中退了出去,。
許若云嬌小的身形沖進了白墨的胸膛,讓白墨感到了一絲燥熱,。
“我走之后,,你有沒有打聽過我去哪里了?”
“我去倚醉樓時問過幾次,,起初只說不知道,,緊著問就說是死了,后來才知道你受我牽連,,回了村子,,我以為你一直被關著,還曾打算去救你,?!?p> 白墨懷中的許若云抬起了頭,眼中還帶著淚光:“我怎么,,沒有見你來救我,?”
白墨無奈道:“你覺得我現(xiàn)在有那個本事?”
“我們走吧,?!?p> “你跟我說過,但我還是想說,,我不能走,。”
許若云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那我自己走?!?p> 白墨四處張望,,確定冷玉煙不在附近,才道:“自己走,,父母不要了,?”
許若云低下了頭。
“不要了,?!?p> 啪。
從來都是笑臉對人的白墨,,甩出了一記重重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