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唳凍云孤雁,,盤旋枯木寒鴉,??罩醒┫滤评婊?,片片飄瓊亂灑,?!?p> 這里是嚴冬時節(jié),,寒風凜冽,,漫天飛雪看著密密麻麻的,,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張之葦仰躺在雪地里,目光疲憊地看著天空,,莫名想起了施耐庵的這闋西江月,。人的記憶有時候也挺莫名其妙的,他此刻的情況本不該這么悠閑,,但卻突然想起了這么一闋單純寫景的詞,。
盧槲在旁邊坐著,,側頭看了眼張之葦,見他雖然未著寸縷,,甚至整個身體都幾乎消失在了雪中,,但眼睛依然殘存著幾分微弱的光彩,顯然人還活著,。
“還以為你人已經沒了,,沒想到意志力還挺頑強?!?p> 張之葦沒有答話,。
盧槲被無視了也不惱火,默默移開視線,,目光越過滿天的雪,,看向天空,發(fā)現遠處有一朵半明半暗的云,,不由稱贊說道:“那云還挺好看的,。”
張之葦還是不答話,。
盧槲則依然自顧自喋喋不休著,。
忽然,一陣寒風陡然襲過,,冷得像有刀子在刮骨頭,。
盧槲頓時冷得縮成一團,牙齒打顫,,按耐不住惱怒,,忍不住破口大罵:“草!他媽的,!怎么這么冷,?!”
雪粒被風拍打在張之葦臉上,,他也瞇起了眼睛,,一絲不掛的身體更是冷得又麻又痛,讓他本能地想要蜷縮起來,。
而下個瞬間,劇痛瞬間爆發(fā),!
剎那間,,他感覺像是有燒紅了的烙鐵貼在了身上,急劇的灼燙感像是無數根針刺在身上,,將他渾身皮肉弄得四分五裂,。
“嘶……”
張之葦滿臉痛苦之色,,咬緊了牙關,艱難忍受著,,沒有喊出聲,。
盧槲有些幸災樂禍,“不長記性,,又忘了不能動是吧,?不過說起來也是怪,這冰天雪地的,,你怎么搞得像是被開水燙了一樣,?嘿嘿,感謝天在下雪吧,,要不然你這一身燙傷感,,有夠受的?!?p> 張之葦還是默不作聲,,臉色變得很難看,心情變得很糟糕,。
正如盧槲所說,,能出現在冰天雪地里,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不知為什么來到了這里,,更不知為什么弄了一身疑似燙傷的癥狀,現在一動也不敢動,。哪怕只是最輕微的活動,,一旦牽動了皮肉,都會讓這一身劇痛瞬間爆發(fā),,讓他痛不欲生,。
他小心翼翼地將身體放松,感受到被雪掩埋的寒冷之后,,身體重新冷得麻木下來,,痛苦慢慢緩解,臉色也稍稍變得平靜了些許,。
不久前,,他在這里醒來。
這一覺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從畢業(yè)后開始上班開始,他就經常睡不著覺,以至于精神總是很恍惚,,甚至會時不時看見盧槲出現在生活里,。能睡個安穩(wěn)覺,這讓他非常滿足,,但唯一的問題是……
他不知道這里是哪里,。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南方多雨的夏末,臺風沒有阻擋公司上班的安排,,那天他又一整夜沒睡著覺,,天亮之后,鬧鐘響起,,他默默起床洗漱,,準備上班。
隨后,,他忽然感覺有些異樣,,四下看了看房間里的情況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異樣感的源頭,。
——鏡子里那個人,,似乎有些陌生。
雖然鏡子里那個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身形容貌皆無所不同,,但唯獨對方的眼神,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他就可以確定……
那不是自己,!
那個人的眼神非常復雜,,其中有驚訝,有恍然,,還有失落,,更多的則是一種極具壓迫感的沉重。
在對視的那個瞬間,,他的神智就已經無法承受,,像是被突然灌進了太多的東西,超出了他的意志所能承載的上限,,讓他的心神震蕩不已,,轉瞬間就已經天旋地轉起來,難以維持清醒,。
他嚇得驚慌失措,,茫然看向鏡子。
那個人已經默默轉身離去,。
下個瞬間,,意識就像魚線一樣斷了……
再醒時,身已在此處。
……
……
寒風漸止,。
“有東西來了?!北R槲突然開口,。
張之葦眉頭微皺,見盧槲正面無表情望著旁邊,,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于是他也緩慢而艱難地朝盧槲面朝的方向瞟去。
他的視力很糟糕,,現在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在視野邊緣模糊看到,茫茫雪地里,,似乎有一朵灰白色的影子在往這邊緩緩靠近,,無聲無息的,不斷逼近著,。
寂靜中,,緊張和壓抑緩緩發(fā)酵。
片刻之后,,那道身影近了,,張之葦也終于看清楚……
這是一頭狼。
“……”
張之葦忽然有些泄氣,,感覺又失望,,又疲憊。
不久前醒來之后,,他發(fā)現自己的身體情況很糟糕,,想憑自己爬起來求生已經不可能了。而這里又荒無人煙,,儼然一個與世隔絕的不毛之地,,指望有人來救他的命?想想都不現實,。
心中失望乃至絕望之后,,他放棄了掙扎,只是等著安穩(wěn)而溫和的凍死,。畢竟凍死的人往往死在溫暖的幻覺中,,那樣,他至少可以死的輕松些,。
可命運卻總喜歡得寸進尺,。
你想安穩(wěn)過日子,它要讓你失去一切,來到這個鬼地方,。你不想掙扎,,只求凍死幻覺中,它為你送來一只狼,,讓你在野獸的啃食中,,死無全尸。
張之葦感到憤慨,,但更多還是無奈,。
畢竟自己又能怎么樣呢?
“沙,、沙,、沙……”
踏雪而來的聲音很細碎,這頭狼踅摸到了近前,。
這大概是一頭雪狼,,毛色灰白,近似于雪地,,一雙眼睛好似正冒著綠光,,獠牙利齒間,口生惡涎,,顯然已經是饑腸轆轆,。
盧槲幸災樂禍道:“要被吃咯,哈哈,,最糟糕的死法,。”
張之葦默默看向天空,,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雪狼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張口咬了下去,。
“咻——”
驟然一道破空之響,!
正欲進食的狼沒反應過來,一支利箭已然飛掠而至,,轉瞬之間,,已經射中了它的脖子,深深刺入其中,!
雪狼受到驚嚇,,連忙跳開躲閃。
正當它身在半空的剎那間,,又有兩箭接連破空而至,,皆射中了它的軀干,,令其在半空中兩度橫移,足見這兩箭威力之大,!
等到雪狼重新落地,,已經是跌跌撞撞,站立不穩(wěn),,沒了反抗之力,。
雪狼嗚咽一聲,緊接著就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不住哀嚎著,,聲音凄慘婉轉,,久久不絕。
盧槲看著深深刺入雪狼軀干的三支箭,,愣了愣,,然后才驚嘆道:“三箭連發(fā),威力這么大,?,!這是誰的部將?箭法有點東西??!”
張之葦也有些恍惚,還沒從劫后余生里回過神來,,感覺很難以置信,。
難道今天還真轉運了?否極泰來,,死到臨頭都能死里逃生,?
時也?命也,?
要是那三箭來晚一點,,自己大概要失去一只手了吧?要是更晚一些,,自己大概就要死在這里了吧,?可要是射箭的人來早一點,那頭狼是不是也不會中箭呢,?
盧槲突然道:“他過來了,。”
遠處傳來“沙沙”的踏雪腳步聲,。
不多時,,一個人來到了近前,。
這是個中年男人,看著大概四五十歲,,長相很敦厚,。他手里提著一口銀光锃亮的砍刀,身上穿著厚實的獸皮裘襖,,背后掛著弓,,腰側掛著箭袋,里面還有二十余支羽箭,,顯然就是剛剛射箭之人,。
一個獵人?
張之葦微微側目,,有些驚訝,。對他來說,這個職業(yè)似乎只存在于故事里,,沒想到現在居然能親眼看到,。自己這是到了怎樣的一個地方?
獵人走過來,,稍稍俯身,,低頭打量張之葦,見他還睜著眼睛,,鼻息仍存,,眼睛頓時睜大了幾分,有些難以置信,。在這冰天雪地里躺著,,幾乎要被狼吃了,卻還一動不動的,,居然不是尸體,,而是一個活人!
他有些疑惑,,反復確認張之葦的情況,,始終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張之葦看著獵人,,心心念念的能救自己的人出現了,,他卻一時無言。
盧槲在旁邊打量著獵人的行頭,,又看向張之葦,,不由問道:“你不求救?”
張之葦依然不答話,,保持著一貫的沉默,。
獵人則是在確定他還活著之后就自顧自站起身,,轉身徑直走向了旁邊那頭狼。不多時,,那頭狼發(fā)出了“嗚”的一聲慘叫,,隨后便再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大概是已經被結果了,。
某些東西在雪中被拖行的聲音傳來,,獵人似乎在帶著狼離開。
張之葦忽然有些慌了,,這個人不會不管自己吧,?
正當心中大起大落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一只腳被抓了起來,,緊接著,,自己的整個身體也被拖動了起來。皮膚仿佛四分五裂的劇痛驟然爆發(fā),,讓他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眉頭緊鎖,,面露痛苦之色,。
盧槲跟在后面,見他被拖著走的狼狽樣子,,嘲笑道:“你和尸體也差不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