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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十古來稀,生活優(yōu)越的富貴之人尚且如此,,尋常百姓家更不必說,,不管有錢沒錢,七十大壽總要大操大辦一下,。
沈家老爹種了一輩子地,,滿手老繭,一年到頭穿的都是自家染織的粗布衣裳,,在七十歲壽誕這天,,平生第一次穿上綢衣,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但是想讓他脫下來,,卻是絕無可能。
“摸摸,,比成熟的麥子還要光滑,。”他喜滋滋地向每個前來祝壽的人炫耀,。
流水席從中午吃到傍晚,,老爺子有點心痛,,可是一想到這是兒子的孝心,又坦然了,,只有一件事讓飽經(jīng)滄桑的他感到不安,。
一開始來拜壽的都是親戚和左鄰右舍,他們吃完之后,,天色也快暗了,,陸續(xù)又趕來幾撥客人,個個都很陌生,,穿著打扮也不像老實本分的人,,出手闊綽,一錠一錠的銀子晃得老爺子直流眼淚,。
這些人送上禮金,、說完吉祥話之后,去別處吃飯,,不與沈家人同席,。
沈老爹有點擔心,幾次想叫住兒子問一聲,,都沒找到機會,,待到銀子越堆越高,他也釋然,,總之都是兒子的朋友,,自己管那么多干嘛?這銀子摸上去比綢緞還要光滑……
胡桂揚跟著何百萬來到沈家,,莫名其妙地拜壽,,各自送上一錠銀子,獲得入席的資格,。
出屋的時候,,胡桂揚多看了老壽星一眼,覺得這位閉眼沉默的老者頗有幾分神秘,。
何百萬小聲道:“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老農(nóng),,咱們要見的是他兒子,我對你說過的沈乾元,?!?p> 何百萬之前簡單介紹過,沈乾元是家中的老三,,十年前離家出走,,再回來時用上了這個全家人都沒聽說過的新名字,本來長得就壯,,如今更是虎背熊腰,,尤其是那雙眼睛,,笑的時候還好,不笑的時候總是帶著兇煞之氣,。
事實上,,沈乾元的脾氣很好,可周圍的所有人都怕他,,就連大哥,、二哥也不敢招惹他。
沈家早年間與鄰居鬧過幾場糾紛,,關(guān)系一直不睦,,老三沈乾元返鄉(xiāng)的當天傍晚,幾家鄰居一塊來賠禮道歉,,不僅承認錯誤,,還愿意賠償沈家的一切損失,。
沈老爹和兩個兒子目瞪口呆,,沈乾元留鄰居們喝酒,沒要任何損失,,然后客氣地送他們出去,。
事實證明,鄰居們的做法十分正確,,沒過幾天,,就開始有奇怪的客人頻頻來訪,或是富商,,或是僧道,,更多的來客根本看不出身份。
傳言四起,,有人說沈老三做生意發(fā)了大財,,有人說他在山東當了響馬,這次是回家避難,,也有人說他救過朝中的高官……沒人知曉真相,,也沒人敢于告官。
沈乾元與何百萬一見面就互相作揖,,隨后互相抓住對方的臂肘,,你一句“想煞愚弟”,我一句“別來無恙”,,顯得非常親密,。
對胡桂揚,沈乾元只是掃了一眼,,什么也沒說,,甚至沒有詢問一句,,讓胡桂揚覺得剛才那二兩銀子白拿了。
沈乾元的客人分為兩伙,,一伙就在院子里擺桌,,三十多人分為兩桌,喝酒跟喝水一樣,,但是不愛說話,,偶爾有人開口,說出的事情總能讓路過的老實莊稼漢大吃一驚,。
另一伙聚在一間草房里,,雖然簡陋,地位顯得高些,,而且點著農(nóng)家少見的蠟燭,,比外面明亮得多。
屋里的客人有五位,,胡桂揚只認識一位,,就是火神教的長老之一,二十多歲,,自稱是制蠟工,,其實是造爆竹的。
見到胡桂揚,,青年長老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隨后起身,,與何百萬嘀咕了幾句,,向其他人拱手道:“我們火神教換個人,容我告退,?!?p> 青年長老走出房間,何百萬也要走,,胡桂揚不能再保持沉默了,,“等等,這是……”
“五教議事,,你就是火神教的代表,。”
胡桂揚看了一眼屋里的幾個人,,小聲道:“你事先什么也沒對我說過,。”
“用不著,,你的決定就是火神教的決定,,無論是什么,,我們都會接受?!闭f罷,,何百萬也走出房間。
房門關(guān)閉,,沈乾元第一次向胡桂揚說話,,“請入座?!?p> 既來之,,則安之,胡桂揚也不多問,,坦然坐到青年長老剛才的位置,,看到面前的酒杯還是滿的,拿起先喝半杯,,然后對其他人說:“我叫胡桂揚,,據(jù)說是火神傳人,不知諸位怎么稱呼,?”
何百萬剛才說“五教議事”,,可是圍桌而坐的有六個人,,主位正是此間主人沈乾元,。
沒人吱聲,胡桂揚挨個打量,。
在他左手邊是身材魁梧的沈乾元,,右手邊是一名矮小的老者,相貌普通,,三縷短須,,看不出身份。
再往右是一名中年男子,,扎著近半尺寬的板兒帶,,披著大氅,像是一名勤練武功的員外,,他與沈乾元坐對面,。
接下來也是一名中年男子,白白胖胖,,應(yīng)該是一名商人,,天并不熱,他卻頻頻擦汗,。
最后一人是名濃眉大眼的漢子,,身板挺得筆直,,雖然不如沈乾元長得兇惡,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席間沉默了一會,,略顯尷尬。
白胖商人首先開口,,先笑了一聲,,“今天是談判第三天,一直沒達成共識,,火神教卻……”他向胡桂揚笑了笑,,表示自己沒有惡意,“這也太兒戲了吧,?”
濃眉大眼的漢子道:“火神教相信他是火神傳人,,愿意服從他的決定,這就夠了,,咱們接著談吧,,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有個結(jié)果?!?p> 沒人反對了,。
胡桂揚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發(fā)現(xiàn)一筷未動,,不免有些可惜,。
沈乾元道:“形勢未變,我們……”
胡桂揚搶道:“打斷一下,,我還是得問一下諸位的身份,,雖然我是火神傳人,火神他老人家可沒有把一切事情都告訴我,?!?p> 沈乾元點點頭,“稍微耽誤一會沒有關(guān)系,,就從火神教開始吧,。”
“剛才說過了,,我叫胡桂揚,,家住東城,義父是錦衣衛(wèi)南司百戶趙瑛,,我是奉命來找妖狐的,,莫名其妙就成了火神傳人。”胡桂揚說得簡略,,卻沒有一句謊言,,掃視一圈,笑道:“這些事情諸位顯然都知道了,?!?p> 旁邊的老者咳了一聲,道:“在下厚土教譚喆,?!?p> “我是太白教郝百英?!?p> “在下上善教丘連華,。”白胖商人拱下手,,“剛才我對閣下有所懷疑,,請見諒?!?p> “好說,。”胡桂揚拱手還禮,。
“在下神木教白笙,,對胡公子早有耳聞?!?p> 胡桂揚笑道:“原來五教是指‘五行’,,連位置都是排好的,火生土,,所以閣下是厚土教,,想必教中多是農(nóng)夫和陶瓷工人,。土生金,,金為白色,所以是太白教,,閣下一看就是舞刀弄劍的好手,。金生水,‘上善若水’,,所以是上善教,,好名字,閣下應(yīng)該是做水路生意的吧,。水生木,,神木教跟火神教一樣,名字簡單直接,跟木相關(guān)的行當可不少——燒木炭的人怎么算,?”
“隨意,,想加入哪一教都行?!卑左匣氐?。
胡桂揚最后轉(zhuǎn)向沈乾元,“我已經(jīng)知道閣下的尊姓大名,,還不知道來歷,,五行已滿,閣下屬于哪一教,?”
“非常道,。”
胡桂揚笑了,,“真有這個教派,?還是你不想說真名?”
“就叫非常道,,而且是五行教的鼻祖,,朱棣建都北京,非常道從南京派人協(xié)助,,才有了如今的五行教,。”
“怪不得火神教推我出頭,,原來是見到頂頭上司了,。”
白胖商人丘連華馬上道:“不算上司,,京城五行教雖然脫胎于南京非常道,,但是自從英宗北狩被困,五行教和非常道再無來往,,當時說得很清楚,,大家各掃門前雪,誰也不用聽誰的,?!?p> 丘連華這么一說,胡桂揚立刻明白了,,沈乾元代表非常道,,想要再度將五行教納入本派,卻遭到拒絕,,連談三天也沒有結(jié)果,。
這是常見的江湖恩怨,,胡桂揚不感興趣,正要說話,,一身武者氣的太白教郝百英道:“當時是說各掃門前雪,,但是沒說永遠不相往來,如今是大雪封山,,合則贏,、分則敗,南北五教一道應(yīng)該聯(lián)手,?!?p> 濃眉大眼的神木教白笙道:“聯(lián)手沒問題,非常道要的不是聯(lián)手,,而是臣服,,我們神木教做不到?!?p> 原來幾個人的意見并不一致,,胡桂揚問身邊的矮小老者譚喆,“厚土教怎么想的,?”
“危機關(guān)頭,,誰臣服誰并不重要,非常道愿意挺身而出,,我覺得是件好事,。”
厚土教,、太白教愿意重歸非常道,,上善教和神木教則只愿聯(lián)手,不愿再投舊主,。
胡桂揚也不問問火神教之前的想法,,直接道:“合并挺好,幾個小教派,,不如一個大教派,。”
神木教的白笙拍案而起,,“神木教可不是小教派,,絕不會甘居人下?!?p> “誰也不愿意,這不是形勢所迫嘛,。對了,,你們所說的危機,是指妖狐吧?”
同桌數(shù)人互相看了一眼,,白笙慢慢坐下,。
沈乾元道:“沒錯,就是妖狐,?!?p> “妖狐在北京殺人,你們南京緊張什么,?”
沈乾元沉默了一會,,“既然火神教信任你……妖狐不只是殺幾個人那么簡單,他在破壞北京的龍脈,,最終也會影響到南京的生存,。”
胡桂揚真想狠狠地嘲笑這些人,,可他忍住了,,“你們追查到什么地步了?找到妖狐的下落沒有,?!?p> “我曾經(jīng)以為是你,還被你追趕過,?!鄙蚯馈?p> 胡桂揚腦子里靈光一閃,,“你就是那個救走小牡丹的雙刀男子,!”
“對。我現(xiàn)在懷疑妖狐已經(jīng)混進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