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的時候,,宣恪正一身便裝坐在花廳里,,悠閑地品著茶,,二哥則靜靜地站在一邊。
我沒有行禮,,道:“我聽說姜國的規(guī)矩,,婚前見面是不吉利的?!?p> 宣恪笑道:“那不過是民間的說法罷了,,孤是儲君,還會畏懼這些,?而且,,孤今日只是順路來見你哥哥的?!?p> 宣恪站起身來走到我的身邊,,道:“喝酒了?以后,,那所院子最好還是別去了,?!?p> 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我說:“殿下也看不起江湖人,?”
“若損了你自己的名聲,,也不知道吃虧的是孤還是你哥哥?”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何況,你真當(dāng)他是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他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門外走去,。他最后說的那句話猶在耳邊,,心中瞬間纏出一個巨大的疑團,正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卻被站在身旁的二哥拉住了手臂,,心知自己這么追上去問未免太過莽撞了,只好作罷,。
待宣恪走后,,二哥這才對我道:“小妹,你太大膽了,。和皇宮里的人打交道,,凡事要留三分余地,以前母親教你的你都忘了,?”
我道:“我知道分寸的,,這不是在自己家里嗎?只是已經(jīng)這樣了,,也不會有更壞的結(jié)果了,。我擔(dān)心的是,如果云歸知道了真相會怎么做,?!?p> “也許……云歸已經(jīng)知道了?!彼f,。
“什么?”
“我只是猜測,。若不是因為這件事和你有關(guān),,他一定立刻就能想明白前因后果?!?p> 我怔了片刻,,這才勉強露出一個苦笑:“那他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吧,,想必不會被宣恪發(fā)現(xiàn)的?!?p> 二哥點了點頭,。
我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有時候會覺得,,我根本就不了解云歸,。在楚宮也好,在姜國也好,,他一直都是我的依靠,。我并不是覺得二哥你不能給我安全感,而是從十歲那年開始,,如果沒有他,,我們的世界就會崩塌。也許就是因為太過依賴,、太過信任,,所以反而不能看清他的樣子?!?p> 二哥安慰我道:“肯定是大家分開得太久了,,多過一段時間,等你了解了姜國的事情,,就不會這么覺得了,。”
我卻搖了搖頭:“并不是這樣簡單的原因,,現(xiàn)在他做的很多事情,,我都覺得和從前的他不一樣。比如,,在新舊兩黨之間,,云歸他選了明顯處于下風(fēng)的宣碧梧,而不是占盡優(yōu)勢的宣恪,。宣恪能有這么多人擁護,,應(yīng)該也不是那種只憑出身用人的人,而且宣恪比任何人都適合做太子,,云歸他不會不知道,。我有一種感覺,那絕不僅僅只是因為云歸不愿意向宣恪低頭,,難道被人說是靠裙帶關(guān)系不是更難聽的侮辱嗎,?”
二哥看著我,目光有一絲的躲閃,。他說:“以前,,是二哥糊涂,,報仇之類的東西,永遠(yuǎn)也比不上你的快樂重要,。二哥這就帶你逃走,,離開姜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p> 這么多年,他一直很好的擔(dān)當(dāng)著好哥哥,、好兒子,、好兄弟的角色,他說的話總是最能讓我信任,。但這一刻,我知道即使我點頭,,他說的話也只是假設(shè),。我知道他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我努力笑著說:“一直沉穩(wěn)的二哥,,今天怎么也糊涂了?你們當(dāng)初沒有避世隱居,,而是來到姜國苦苦經(jīng)營,,不就是為了國仇家恨、男兒抱負(fù)嗎,?何況,,難道我們就不救母親了嗎?我不過嫁個人,,又不是要我立刻去死,,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p> 提到母親,,他的神色暗了暗,道:“我會暫時按照宣恪的要求效命于他,。但是,,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他的,離婚期還有幾個月,,都還來得及,。只是這些事,你都不要管,?!?p> 我點了點頭,,只覺得心情沉重,不想再去說這個話題,,又想起方才宣恪走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便問二哥道:“我想問你一件事。我記得當(dāng)初我剛到姜國時,,你曾經(jīng)告訴我姜國不太平,。我想問問你,當(dāng)初被殺的那些新黨之人,,都是什么人,?”
二哥不解地問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盡量自然地道:“突然想到罷了,,有些好奇,,你就告訴我吧?!?p> 二哥這才道:“那些人,,在朝中職位不低,都曾是長稽公主的得力臂膀,,手段凌厲,,對付舊黨之人從不留半分情面,未免得罪了太多人,,招來殺身之禍也不足為奇,。不過從那以后,新黨用人更加慎重,,也采取了應(yīng)對之法,,如今阜都倒是平靜了許多?!?p> 我心中隱約有一個念頭,,似乎很多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都可以被串起來,但那個念頭同時也讓我覺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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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當(dāng)他是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宣恪的這句話整晚都在我的腦子里盤旋,晨光初露的時候,,我去了梓漆堂,。可是開門的卻是醉娘,,她站在門口,,完全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這么大清早的見她出來開門,,我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問道:“孤竹在嗎,?”
她的神色有一絲不自然:“他出去了?!?p> “那我明天再來吧,。”我說,。
在我走出幾步后,,她突然叫住我:“我希望你能離他遠(yuǎn)一點?!?p> 我回過頭看著她,,她蹙著眉,臉上的表情很復(fù)雜,,我沒有看懂,。
我說:“好,我明白了,?!?p> 她突然變得憤怒起來,提高了聲調(diào)道:“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等著她說下去,可是她卻只說了這樣兩句,。
我說:“我確實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來問問他。如果你告訴我,,我也可以不見他,。”
“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你明天也不用再來了,。”她說,,“總有一天,,你會害死他的。你分明答應(yīng)過離他遠(yuǎn)一點,,卻還是……”
我想起了宣恪的警告,,孤竹該不會出事了吧。我不等她說完,,立刻轉(zhuǎn)向門內(nèi)沖到了孤竹的房間,,但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醉娘已經(jīng)跟著我進來了,,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我,。
我聽見了自己慌亂的心跳,。我問她:“孤竹在哪?他去哪兒了,?”
她臉色發(fā)青,,大聲吼道:“你有什么資格問這些?”我從來沒見過她這么失態(tài)的樣子,。
但我沒有生氣,,我說:“我還欠他一條命?!?p> 她質(zhì)問道:“昨晚他突然找我來,,說要去玉雪山一趟。他內(nèi)傷至今未愈,,怎么經(jīng)得起長途跋涉,?昨天你來過對不對?你到底對他說了什么,?”
他分明是內(nèi)傷未愈,,我竟然傻到相信他說的什么舊疾。他去玉雪山,,難道是因為我中的雙生蠱,?他說過“再也不會”,卻還是……
我怔怔地站著,,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憤憤地坐了下來,不再理會我,。
我問道:“玉雪山是什么地方,?”
她沒有理我,但過了片刻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道:“那是他的故鄉(xiāng),。我只聽他提過一次,那一刻他眼睛里的悲傷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但是這么多年,,至少在我認(rèn)識他以來,他從來都沒有回去過,。過去在那里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他會為了你重回玉雪山,。”
我什么都沒有再問,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我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恨我自己,。如果我沒有丟掉玉,就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孤竹不會帶傷去北方,,新黨不會陷入如今毫無勝算的境地,二哥不用迫不得已歸附太子,,我和云歸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摸著頸間的血影珠,這是我唯一的力量,。谷主說的代價我不知道,,但哪怕我和我的娘親一樣都不相信神佛,我也相信這世間一定存在因果,。所以從我潛入鄭國公府的那一晚,,從我用血影珠得到了機關(guān)布置圖,從鄧陵淵在我的眼前死去,,我就已經(jīng)對天命的懲罰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因此牽連到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