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洞察之出言救相,、陰言之借古諷今
王瓊想了又想,,如果楊廷和此時驟然去位,,自己恐怕并沒有能力承下這么大基業(yè)。
且皇帝乃是圣明君主,,固然楊廷和之舉,,讓其甚為介懷,乃至心中或許還有怨懟,,恨不得楊廷和早日去位,。
但圣君自有肚量,即位之初,,一切事宜都未熟絡(luò),,便驅(qū)逐臂膀,于國而言不利!
此亦非圣人治國之道,!
想到此處,,王瓊心道:“若非圣上初踐大寶,于庶政不熟,,無法放歸,,今日便是乃去位之時。
罷了罷了,,便宜新都匹夫,,今日吾且為其說些好話,雖然可能一時陛下不滿,,然后思我為其解難,,必有重謝!”
王瓊此刻已然自認為摸清朱厚熜命脈,。
知曉明良皇帝確有趕走楊廷和之心,但陷于眼下才登基不過一天而已,,暫時尚無法獨自理政,,從而不能及時驅(qū)趕楊廷和。
因此便準備給皇帝解決眼下難題,。
固然幫楊廷和說話,,可能會引起皇帝記恨,認為己與之一黨,,合謀欲圖架空皇權(quán),。
但只要皇帝細思之后,便會明白其良苦用心,。
此非助楊廷和耳,!
實乃賢臣助圣君穩(wěn)固朝局也!
且到時候還能博得“君子一笑泯恩仇”,、“以德報怨”,、“君子懷德”、“寬宏大量”,、“氣度恢廓”等等美名,。
如此何樂而不為之?
“咳咳……”
心有定計的王瓊,,當即咳嗽兩聲,,示意自己需要發(fā)言,同樣也是清清嗓門,,等下說話能夠口齒清楚,,而非結(jié)結(jié)巴巴,有失朝儀,。
朱厚熜本沉浸在楊廷和辭官震驚中,,卻被王瓊咳嗽攪醒,,旋即重新正坐,目視前方,。
楊廷和的辭官,,實在大出其所料,朱厚熜從未想過,,趕走號稱“士大夫集團首領(lǐng)”,、“文官集團首腦”的內(nèi)閣首輔,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哪怕他聽袁宗皋所言,,謂楊廷和與王瓊、梁儲之間,,都有偶爾摩擦,。
但朱厚熜則以為,這乃是內(nèi)部斗爭,,并不能算其實力之內(nèi),,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要是沒有個團團伙伙的,,那也顯得不正常,,實在是太過帝王思想。
如梁儲,、王瓊這般情況,,只能說同一黨派有人不服管教而已。
而且這些黨員,,亦是元老,,不服乃至挑釁,實乃正常之時,。
譬如圣人就常以挑釁上位,,甚至聯(lián)合荒帝、嶺南王等掣肘,,此非一派乎,?
非也!
蓋其所思不同,,一個心中裝有萬兆黎民,,一個心中只有為官,遂有爭端,。
眼下之局,,在朱厚熜看來,亦然!
但是偏偏看似固若金湯的遺老黨,,其黨魁居然如此輕易自請辭職,,這對于他而言,實在不亞于看到國足勝利,。
蓋明朝“士大夫集團”,、“士紳集團”、“文官集團”等概念,,與明代皇權(quán)不張,,皇權(quán)受制于臣權(quán)的思想,在其心中根深蒂固,。
他從未想過,,明代天子權(quán)利之大,遠超出其想象,,更未想過,,所謂的“文官集團”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哪怕袁宗皋已然進行解釋,,但固執(zhí)的朱厚熜,,心中竊以為,袁宗皋本屬文官,,故而為其美言,,強行解釋,。
此前恍然大悟之色,,乃是迷惑袁宗皋而已……
于此,其心中方有各種不解,。
當楊廷和請辭之時,,心中不聽暗自揣測,楊廷和此舉是否以退為進,。
向朝臣表明自己無絲毫貪戀權(quán)位之意,,實則是想讓脅迫百官,讓其留下……
由此,,朱厚熜便想當場應(yīng)允其辭,!
蓋因楊廷和此舉,實在太過可惡,,竟敢一再試探新君,,實在是目無天子,猖獗至極,!
哪怕楊廷和果真是救時宰相,,亦不可放過!
難道明英宗果真蠢笨如驢,不知于謙實乃大明功臣,,亦不知非于謙,,則大明危亡?
非也,!
其心如明鏡,,于謙所作所為,其皆在眼底,!
于謙之忠,,朱祁鎮(zhèn)也未曾有疑。
然,。
于謙面對其坐困南宮,,被朱祁鈺命人砍伐宮周之樹,恐其與朝臣陰通之時,,不發(fā)一言,,則于朱祁鎮(zhèn)而言,實乃滔天巨罪,,且罪不可赦,!
故而誅之!
至于于謙謀立襄王子,,不過是為了避免留下其人小肚雞腸,,無人君之量,故而巧立名目而已,!
是夫,!
就在王瓊咳嗽之前,朱厚熜心已有定計,!
吾乃天子耳,!
所思之事,非常人所能度之,!
不過既然王瓊有話說,,朱厚熜也就不介意聽一聽,蓋瓊乃楊廷和政敵,,于情于理而言,,必會有“高見”。
王瓊為天官,,執(zhí)掌天下官帽,,是故門生子弟,遍布朝野,,由其首倡反楊,,則必然天下官員附從,!
城堡蓋于內(nèi)所破!
此言朱厚熜早已如雷貫耳,。
也素來引為至理名言,!
遂點頭說道:“不知大冢宰有何教吾?”
冢宰本為商周所設(shè),,又名“太宰”亦作“天官”,,為古六卿之首,總管全國大事,。
是故《鄭注周禮·周官》有云:「變冢言大,,進退異名也。百官總焉,,則謂之冢,,列職于王,則稱大,。冢,,大之上也。山頂曰冢,?!?p> 明代因復(fù)古之風日盛,故而私下嘗以“天官”,、“大冢宰”代稱吏部尚書,。
同時亦有“大司馬”、“本兵”代稱的兵部尚書,、“大司徒”,、“地官”所代稱的戶部尚書、“大司空”,、“冬官”所代稱的工部尚書,、“大宗伯”,、“春官”所代稱的禮部尚書,、“大司寇”、“秋官”所代稱的刑部尚書……
基本上每個官職,,都有雅號代稱,,且不止一個。
故而看明朝文人筆談,,其往往一人有字,、號、官職,、出生,、任職,、雅號等等繁雜稱呼,讓人不禁想要吐槽,。
然這些都不過是私下之稱,,從未有人拿到臺面稱呼,更莫說朝堂這等莊嚴肅穆之地,。
是故王瓊甫聽一愣,,但畢竟乃是久經(jīng)各種局面的老吏,且君父為上,,想要如何稱呼臣子,,皆其意愿,何人膽敢阻之,?
遂走出班位,,誠惶誠恐伏地拜奏:“啟奏圣人!
夫元輔先生,,今雖教子無方,,不過小事耳,可敕命翰林院修撰楊慎,,即刻交還所借書籍,,罰俸半年,圈禁三月,,手抄孔子章句,。
而楊廷和有失嚴父之失,圣人可著令其手抄《論語》罰俸一年以儆效尤,?!?p> “至于元輔先生所言思家心切,臣聞古之圣人體貼臣子,,是故歲有賞賜不斷,,臣以為可命其休沐三月,弛驛而歸,,以解思鄉(xiāng)之情耳,!”
“然楊先生所言,辭官歸田,,臣竊以為以為萬萬不可,!圣上乃三代之下,未有之圣君,,豈能甫登基才一日,,便使輔弼良臣歸野?
臣昔年居家備考,,嘗讀《漢書·孝宣帝紀》,、《漢書·霍光傳》,,有感漢孝宣帝實有圣王之資也!
向使孝宣帝謁高廟,,霍光從驂乘,。漢帝內(nèi)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然亦未有令光歸野之舉,。
而今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其有功于社稷,,不下于光者,,然其恪盡職守,循規(guī)蹈矩,,更盛梁冀,,君何以讓此等重臣,就此黯然歸野,?
于此天下何安,?伏惟陛下圣聰天授,斷斷不可做魯公眾叛親離之事也,!”